星移一怔。她的打算?他肯聽之任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不對,他應該是有什麼陰謀的才是。難道,他猜出自己的心思了?
星移低頭,掩映了眸中的各種神色,道:“沒什麼打算,既來之,則安之。”
蕭律人眼皮子一撩,追問了一句:“即使不做姨娘,隻是個奴婢?”
星移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好像誰稀罕做姨娘一樣。不無嘲諷的道:“是啊,我倒想求著哭著做姨娘,隻可惜沒那個資格了。”他一直都輕賤她。因為身份地位不同,人也就不自覺的帶上了等級的烙印。他自覺高人一等,她也就隻能自甘輕賤。
蕭律人很認真很認真的問:“真的?即使每天要做很多的粗活,隻吃一頓飯,甚至有時候還要吃餿掉了的,別人不要的饅頭?”
什麼蒸的煮的,他是不是太拿棒槌當針(真)了?星移不由得冷笑,道:“假的。”為什麼要向他剖明心跡?她怎麼想,是她的事,她怎麼做,別人更管不著。她活著不是非要解釋給別人看,活著也不是為了證明給誰看。
蕭律人冷笑了一下,道:“我就知道,你回來,不是那麼單純的,是篤定有了防身的資本吧?”
一句話說中星移的痛處,惱羞成怒的急紅了臉。想要搶白幾句,終是化成一聲無聲的哀歎,淡淡的道:“隻可惜不是。”是,她打錯了算盤,她以為他就算不念她的情麵,總還念著孩子是他的。
卻原來愛屋及烏沒看到,惡屋及烏卻成了眼見為實。什麼感情,都是騙人的。更沒有什麼忠貞不渝,矢誌不移……
蕭律人被星移的態度激的非常火。她就一點都不辯解嗎?她就一點都不屈服嗎?向他認個錯,說兩句軟話,道個歉撒個嬌,有那麼難嗎?
即使是撒謊,他也會酌情相信。
壓下心頭火,道:“他什麼時候來接你?”
星移幾乎驚跳著抬眼看他,問:“誰,誰來接我?”
蕭律人緊抿著唇,實在不想吐出“江海潮”三個字來。她的驚駭,已然說明了確有此事。看來她是不會主動坦白的了。怪不得這麼有恃無恐呢,原來早就有了後路。何必再說什麼甘願為奴為婢的謊話?
星移有點揣摩不透蕭律人到底在想什麼了。他這是在試探自己麼?試探的背後有什麼目的?是因為他在意她。
在意,不是因為他對她有多少感情。也許肯放過孩子,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麼的慈悲,而隻是因為她在他和江海潮的對戰中,她更為重要了一點而已。
究竟,誰把她當成了棋子?江海潮?他說過他不屑和婦孺為難,他說他要想整垮蕭律人有無數的手段。
整垮?是了,他知道這孩子是蕭律人的,所以會拿她和孩子當籌碼情有可原。那麼蕭律人又是拿她當成了換取什麼的籌碼?
他會不在意她、不關心她才對。隻要他不鬆口,她就不是他的弱點,無論是誰,都沒法通過拿她來做他的威脅。
難道蕭律人握有什麼更重要的把柄,所以要反將一軍?是想讓她做個奸細,再回到江海潮那去?
如果真是這樣,她有沒有必要說實話?
也不過是一瞬間,星移就已經明了自己的處境。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是不會信的。他不會和她站在同一個陣營,因為她表不表忠心都是無謂的事情。
星移斷然的搖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如果你憎恨我,不願意讓我留在這,我即刻就走。”
蕭律人淡笑一聲:“蘇星移,別再裝了,如果你肯說實話,我或許會送你走。”但絕對不會是送還到江海潮那去。
星移並不多驚喜,隻是別轉了臉,淡淡的語氣中透著幾分真實的憂傷:“離了蕭府,我幾乎沒有容身之地。身無分文,又沒有養技傍身,現下又懷著個孩子,處境多麼艱難你比我清楚。送我走,你會這麼好心?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蕭律人並不直接回答。
星移苦笑一聲,再回過頭來看著蕭律人,道:“你要聽什麼實話?”
兩人對視良久,俱寂寂無語。
前者是能說懶得說,後者是想說不能說。
實話,很簡單,把自己所思所想,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就行了,不必在意自己是多麼自私,也不必去顧慮對方是何種心境和心情。
可惜,兩個人都不是這樣的人。
蕭律人心思繁複,憑生許多話都是隻說三分的,甚至有時候還要說得迂回曲折、諱莫如深的,從來不介意他人去猜想,哪怕是知近的人,就算是猜錯了,他也絕不解釋更正,吝嗇吐一字半字。
星移倒是心思簡單的,可是自己處境麵臨危險,她也存了防人之念。她何敢輕易交出自己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