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沒露麵,隻叫穆回了話:“公子說少爺已經到了北疆,剛剛落腳,萬事不備,因此書信一直沒來,現在帶東西也不方便,還等蕭少爺安定了再說。如果姨娘嫌悶,可以多買些丫頭。公子怕小人們買的不合意,說是這個月末姨娘可以親自去坊裏拍賣。”
坊裏,月尚是知道的,那裏說白了就是買賣人口的地方。價高者得,隻要你有錢,看中了誰都可以買回來。
可以是可以,但是,蘇星移呢?
穆露出一抹恍惚的神情,說:“公子說叫蘇星移的人多的是,姨娘買了丫頭回來可以隨便賜名,李星移、張星移隨意叫。”
月尚氣得眼前發黑。要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當蘇星移,她幹嗎要歐陽出麵給買?
算了,不就是蘇星移麼。井水不犯河水,讓她去吧。
月末,月尚果然帶了靈兒去了坊裏。歐陽這天也特意派了些人手跟著月尚,以盡保護之責。由歐陽的下人出麵打理,月尚便安然的挑了個較高的位置,俯瞰著台上台下紛擠的人群。
一個中年男子拿著一麵銅鑼出來,當當的敲了幾遍,揚聲叫:“肅靜。”
喧嘩的人都靜下來,那人才揚聲道:“各位都是老主顧了,對這裏的規矩也都熟悉,我也就不多說了。還是老規矩,價高者得之,最高價隻喊三遍……現在開始。”
台上推出一隊八九歲到十五六歲的男孩子,大小不一,樣貌不同,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眼神裏帶著麻木的漠然和恐懼。
有些人是初次被賣,有些人則是被賣過不知道幾回了。
一些總管模樣的人,站的離台下很近的位置,上前看看、摸摸,再問問,而後退回去開始給價。
孩子們被相繼帶走,剩下幾個實在瘦的不堪的,便被推搡著進了後台。緊接著,一陣抽泣、哽咽、哭號之聲,一群十幾歲的女子被推了出來。
月尚睜大眼看了一遍,雖然明知道不可能裏麵有蘇星移,還是覺得失落。她真是想看見她在人群裏,這樣她就可以大搖大擺的把蘇星移買回去,讓她和靈兒一樣受自己擺布和使喚,以解積壓在心口的多時之氣。
不為什麼,就是特別想這麼做而已。
說到底星移並沒有和她有過正麵衝突,可月尚就是心裏不憤。她自己現在的過的很好,但她見不得別人比她還好。可那日見的蘇星移,明顯比她過的好的多。
好在哪,她也不清楚,隻是一種感覺。而她,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覺。
靈兒在一邊並不說話,眼睛在眾女子身上也巡了一遍,便低了頭去。
月尚未必是真想買丫頭。就算是買了,也不過是和她一樣受些磨折。她已經無所謂了,誰比誰多受一點苦,都沒法改變她的命運。
有時候靈兒就想,如果當初她沒有去服侍月尚,是不是現在也就站在這台子上再任人挑了?
月尚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了,起身對歐陽派來的人說道:“這些丫頭一個個一臉苦相,我都看不上。”
那人也不說什麼,陪笑道:“是,奴才這就去回稟了公子。”
月尚從坊裏出來,透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這才覺得心口不那麼堵了。剛才台上那一幕,讓她好像又抓到了過去的一點惡夢的影子。
也不過是才觸到個邊角,就讓她硬生生的給掐斷了。可就是這點邊角,也讓她窒息。隻有站在陽光下,呼吸著鮮活的空氣,站在人群中,她才有了一點安全和安定的感覺。
過去了,都過去了,現在她不再隻是個丫頭,她是蕭律人的姨娘了。她吃的飽,穿的暖,還有丫頭們拿她主子一樣的服侍,她再也不會做惡夢了。
唯一遺憾的就是蕭律人不在京城。
雖然有歐陽呢,可是月尚再遲鈍也知道,現在的她就像是蕭律人的一個寵物,被暫時寄存在歐陽這裏而已。
歐陽對她沒什麼感情,就隻像是盡責盡職的豢養了一條朋友的狗。不管她怎麼折騰,他隻當聽不見、看不見。他盡到了他的本份,至於結果如何,他並不在意。
這樣不行。如果蕭律人沒有再次發達的時機,很難保證她不會淪為這樣一次次轉賣的命運。也許,應該找個比蕭律人更合適的主子。
月尚嫌煩,將人都打發了,隻帶著靈兒一個在街上閑逛。她又到了上次遇見蘇星移的地方。這回看清了,那裏一家香料鋪子,不大,也很簡單,隻在門麵上掛了個匾額,上麵題了四個大字:暗香鬢影。
很顯,這是專為小姐、夫人們開的,多是女人常用的薰香。
靈兒順著月尚的視線望過去,問:“月姨娘,您要買些香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