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接到別院傳來蘇媽媽過世的消息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任誰都有眼色,知道蘇星移在江家雖然是名義上的義女,卻並非真正的小姐,與其說是在這服侍著,不如說是監視著。
因此蘇媽媽就更無足輕重了。
死就死了,對於江家來說沒什麼損失。因此誰也不會大半夜的去討主人的嫌報這種晦氣的喪。
星移從來沒想過指望著江家。因此蘇媽媽過世,她從震驚到恢複,也不過是片刻的功夫。
玉林推門進來,看到屋裏的狼藉,再看星移從未有過的哀傷和失措,便知道蘇媽媽出事了。
她上前扶住星移,隻覺得她的身體異常的輕盈,好像隨時都會倒一樣。星移的臉很蒼白,手也是涼的,玉林擔心的看著星移,輕聲說:“姑娘,請節哀,蘇媽媽已經這樣了……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星移明白。蘇媽媽的後事,都她一手著辦。她真想一頭就昏死過去,等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什麼事都沒有了。
可是不能。
星移求助的看向玉林:“我不懂,都應該準備什麼。”
玉林道:“我也不懂,可是我去問。”
星移點頭,頹然的坐下,說:“先去打水吧,我給娘擦擦身子。”
玉林抹了把淚,站起身說:“嗯,我這就去。”
玉林打了熱水,要幫星移。星移拒絕了,說:“你去告訴江夫人派來的丫頭,說是我娘過世了。不必興師動眾的,娘和她們都不認識,不會喜歡她們的打擾的。你去街上,買一身上好的衣服來……”
玉林聽著星移的吩咐很是冷靜,多少放了點心,問星移:“要不要搭靈棚?還有,要不要知會認識的朋友、親戚?”
問的星移有點怔。
蘇媽媽應該是京城人,在這裏是有家有親人有朋友的。可是她都沒交待,星移就算有心也無力。驀然想著柳承歿這個名字,卻是說不出來的恨和痛。
星移慘然一笑,說:“這會晚了,去驚動誰呢?等明天一早……”
她想不必去通知的,該來的一定會來。蘇媽媽的身份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是,也不會沒有人不清楚。
玉林轉身急急的去了,三更時才回來,和星移一起幫蘇媽媽穿上衣服,江家的下人們也過來幫忙,將蘇媽媽停在臨時搭起的簡易靈棚裏。
玉林給星移找了一身白衣白裙,撕了一匹白布,紮了孝帶和孝帽,兩人換了,相依著跪了一夜。
頭一個趕來的是江海潮。
他也安插了自己的心腹在別院,一早就聽說了此事,忙趕了來。看到憔悴的星移,心下惻然,在蘇媽媽靈前恭敬的行了禮,這才對星移說:“星移,節哀。”
星移漠然的點了下頭,往銅盆裏燒著紙錢。
江海潮不知道要說什麼,看了看周圍的布置,說:“太簡陋了,我去叫人安排。還有,蘇媽媽的棺槨還沒準備好吧?都交給我吧。”
星移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子,說:“謝了。”
江海潮一抿唇,想說不必客氣的,又覺得生分,索性什麼都不說,轉身走了。
接著來的就是江夫人。
一進門就哭,拉著星移的手說:“我可憐的丫頭啊,你一片孝心,才把你娘接來,怎麼你娘就走了呢……”
星移的手冰涼,原本是克製著不想哭的,被江夫人這又唱又哭的腔調一勾,心口裏的酸澀就如同泄了洪的水,嘩一下決了堤。
一眾下人就勸,江夫人這才罷手,說:“我一直想來,可是聽說蘇夫人身體不好,又是遠道而來,定然想和你多聚聚,就沒來打擾。誰知一念之差,竟然成了永決。唉,老姐姐也是命苦……我既然來了,總要見上一見。”
星移便起身,陪同江夫人去看蘇媽媽的遺身。
江夫人遠遠的看了一眼,又拿帕子拭淚,連聲道:“老姐姐,你要走好,星移就交給我了,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星移道:“江夫人,不必太難過,我娘走的時候沒有痛苦,很安祥,如今她已經去了極樂世界,再也不會有悲傷、磨難和痛苦了。”
江夫人點頭,說:“那就好。”卻仍然是往前走,對星移說:“能否讓我見見你娘?”
星移倒是怔了下。她沒想到江夫人會不嫌棄蘇媽媽,竟然這麼想見她。難道,江夫人是認識蘇媽媽的嗎?
隻是猶豫了片刻,星移便上前,親自揭開了蘇媽媽臉上的帕子。
蘇媽媽很安祥,麵色如生。星移又親自替蘇媽媽化了妝,因此倒比活著時還要年輕、漂亮。
星移側身退到一邊,讓江夫人往前,打量著江夫人臉上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