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睡過的緣故,星移的嗓子有些沙啞。
那人的腳步微頓,還是越走越近,衣袖一揮,星移都沒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屋裏的燭火就亮了。
床帳被人一把掀起,眼前站著一個褐衣戎裝的男人。
星移微眯了眼,露出惶惑之色。猛然闖進來一個陌生人,任誰都不能不恐懼。
那人卻隻是淡然一笑,道:“打擾了婆婆,我想討杯水喝。”
星移便點點頭,緩緩的起身、下地,去桌上倒了杯水,返身遞給這年輕男子,自己找了把離床邊較遠的椅子了坐了,打量著這男人,並不開口說話。
她滿頭白發,臉上又是一層黑膜,隻露著一雙眼睛,也許的確更像是婆婆。
那男人端著茶碗,卻並不喝,環顧周圍的布置擺設,再看向星移,道:“婆婆臉上這黑乎乎的是什麼東西?看起來怪嚇人的,能否以真麵目示人?”
星移搖頭:“很抱歉,這臉上的東西是藥,如果現在就除了,隻怕老身的臉就徹底毀了。”
她不猶豫,有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他非要強行逼迫,她不會反抗。
“是嗎?不知婆婆的臉受了什麼傷?”言詞淡淡,沒什麼關切的成份。
“燒傷。”星移很坦然的答。
那人一笑,道:“哦?不知道燒的可嚴重?什麼時候的事了?”
這是在問供麼?她說的話,他願意信,那便是真的。不願意信,說什麼都是謊言,隨時都可以揭穿。
星移答道:“很久了,久的老身都記不清了。自然是很嚴重,否則老身這麼大年紀,還怕什麼麵目可憎?”
她遞過茶碗時,他著重打量過她伸出去的手,白晰細膩,與婆婆二字斷然沒什麼瓜葛。他要是想揭穿,破綻百出,是輕而易舉的事。
“哈哈。”那人大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婆婆在乎自己的容貌也情有可原。婆婆住在這,不知與歐陽公子是什麼關係?”他話鋒一轉,問到了歐陽身上。
星移並沒急著回答,隻是看一眼門外。刀劍反射出冷冰冰的白光,與這屋裏昏黃的燭光相比,分外的鮮明。
他帶著人圍了她的院子,刀劍相向,有恃無恐,沒道理歐陽一點都不知情。也就是說,他這般,歐陽無能為力。
她收回視線,朝著來人淺淺的笑笑,道:“非親非故,非朋非友,萍水相逢而已。歐陽公子人善心純,見老身燒傷嚴重,故此不忍,施以援手罷了。不知公子……前來所為何事?”
他問她,她倒也要問問他。他擅闖私宅,用兵圍攻,又是什麼人,仗著什麼關係,想要做什麼?
那人將手裏的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碗,道:“討擾了。”不解釋,也不多糾纏,好像此來真的隻為討杯茶水喝,順道說些閑話。
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他得到了他想要答案,不走又待如何呢?
星移便起身道:“公子慢走。”請神容易送神難,他既要走,星移絕對不留。
他卻折回身,細致的打量了星移一番,低沉了聲音道:“婆婆保重。”
有什麼東西擊中了星移的心髒。
她想要說什麼,動了動唇,卻終是無聲。
從始至終,她並沒說什麼,他卻用這樣的話做為告別,是真的決定放她一條生路了?
門被關上,風吹進來,燭火的光便在星移的臉上閃了幾閃。黑影襲上來,又輕飄飄的退下去,燭光穩了,星移的臉上也沒有了似有若無的陰霾。
她坐回椅子裏,覺得有些失重。她以為他氣勢洶洶而來,是要拿她回去問個假死私逃之罪的。明明一眼就能認得出她,卻就這麼輕鬆的放棄了,他到底揣著怎樣的心思?
要知道來人正是太子慕延玨。先時強逼進太子府的人是他,不肯放她離開的人還是他,如今高抬貴手的還是他。
歐陽推門而進,見星移安然無恙的坐在那,心這才回歸原位,綻出笑,道:“我瞧著你這裏點了燈,便知道你醒了,怕丫頭們服侍的不盡心,故此進來看看。”
星移抬眼看他。
他還在瞞著她,是不信任,亦或是怕她受傷?
“他剛才來過了。”星移淡淡的開口。
歐陽一怔,戒備心起,問:“誰?什麼時候?”他以為戒備森嚴呢,這莊院雖是不大,可是星移所住的院子極隱蔽,他如何尋得來的?
星移微微搖頭,輕歎一笑,道:“你剛才去做什麼了?”
星移不過是隨便一問,是想岔開剛才的話題,歐陽卻錯會了意,把這話當成了質問,臉色微微有些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