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裏的陰霾盤旋了好一陣,叫幾場盛大的婚禮衝了個幹淨,這首當其衝的便是鎮西大將軍符紀霖和老牌世家孟家嫡長孫女的婚事。
符將軍鎮守邊疆,是以一切納采、問名步驟均由宗族親眷代辦了,直到婚禮的前三天符將軍才從邊關策馬趕回,一路風塵仆仆。
孟家上下一片忙碌,謝氏每每看向宜瓊的眼神裏又喜又憂,成天見兒的把大姑娘帶在身邊,離了一分一秒都不行,大有把二爺發配書房跟著宜瓊過的趨勢。宜珈深覺換上婚前憂鬱症的其實是謝氏……
大姑娘經曆了這陣換親風波,心裏那些少女情懷七零八落,待知曉將來自己得嫁去邊關,仰頭看漫天風沙,低頭看滿地黃沙,剩下不多的憧憬長了翅膀全飛走了,是以這待嫁新娘反倒比眾人還淡定冷靜的多。
直到親事的前一天晚上,謝氏拿著個檀香木小盒子走進宜瓊的閨房,看到膩歪在宜瓊床上撒嬌的宜珈,狠狠瞪了小姑娘一眼,“我和你大姐姐有話說,你先回去。”
宜珈眼尖地看到謝氏手裏的盒子,再瞄一瞄謝氏的神色,唔,麵色猙獰裏又露著兩分尷尬,好像是壞事兒被人撞破後惱羞成怒的樣子啊!宜珈看著那隻淺褐色盒子,她悟了!話本裏常有的婚前教育片?
謝氏著耿媽媽把宜珈往外送,宜珈扒拉著宜瓊的衣帶子一臉可憐向,“大姐姐不要趕宜珈走,宜珈以後好難才能見大姐姐一麵了,宜珈想大姐姐……”死孩子心裏想的卻是順帶見識一下古代****圖。
大姑娘見妹妹眼裏淚汪汪的,心裏也泛酸,鼻子一抽,淚眼朦朧地看向謝氏,“母親,宜珈又不是外人,就讓她在這兒。”
大女兒和小女兒一同閃著淚光看自己,二奶奶麵皮一抽,差點沒抗住,手裏的盒子快和泰山一個重量了,謝氏給耿媽媽使了個顏色,板起臉和宜珈說,“明天是你大姐姐的大喜日子,你別在這兒磨嘰給宜瓊添麻煩,快回去。”
耿媽媽接到指令,走到床邊,把宜珈拽著宜瓊衣服的手指頭一根一根掰開來,宜珈腦門上一根根黑線,鬆開手認命地跟著耿媽媽往外走,走一步三回頭,滿臉不舍地看著宜瓊……還有那檀木盒子,宜瓊錯當小妹不舍自己,心裏又酸上幾分,眼淚就要憋不住了!
謝氏等宜珈小腿邁過門檻,看不見身影了,呼出口長氣,定了定心,轉身往宜瓊床上挨過去。母女倆並排坐在床沿上,一向殺伐果斷的謝氏難得扭捏起來,仔細看看脖子往上還透著尷尬的粉色。
“咳,這個你收好,往後用得著。”二奶奶言簡意賅,把東西放到宜瓊懷裏,速度之快簡直可以用“扔”這個字形容。
宜瓊滿臉疑惑,當下就想拆了盒子看,駭得謝氏一下子憋了個大紅臉,立馬按住宜瓊的手。
“等我回了你再看,我這兒還有話要和你說呢。”謝氏急急斷了宜瓊的念頭,“明天你就要嫁人了……”好一句廢話……謝氏剛說出口,自己也覺出傻氣,尷尬地氣氛又濃了幾分。
盡管這是個不爭的事實,宜瓊還是忍不住羞紅了臉,嚶嚀地“嗯”了一聲權作回答。
謝氏沒嫁過女兒,何況還是個在自己身邊攏共呆了不到一年的女兒,挖空心思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努力回憶一下當年自己出嫁時母親對自己的叮嚀,謝氏悲哀的發現當時自己隻顧著緊張,好像一點兒也沒記住母親到底說了些什麼?黔驢技窮,謝氏隻好嘴上說了些標準的關懷之語,譬如“夫妻和睦,孝順公婆,啊,不,是孝順祖母……”越說越覺得臉上臊得慌。
宜瓊倒是認認真真聽著母親的教誨,想著自己不久就要遠嫁,少有承歡膝下的時日了,一陣難過,握著母親的手,潸然淚下,“母親,以後瓊兒……瓊兒不能侍奉您左右,您自個兒要保重……”
一席話把謝氏的眼淚也要勾出來了,謝氏努力忍了忍,勾起嘴角安慰她,“你就是嫁到天邊兒也是娘的好女兒,以後有空要常回來看看我和你爹,還有祖父祖母,珈兒也掛念著你呢。”
好,歡送會開成了追悼會,謝氏擦擦眼淚,笑道,“瞧我們娘倆兒,大喜日子哭成個花臉貓,好了好了,要是姑爺敢虧待了我女兒,甭管他是什麼鎮西大將軍,我和你爹都打的他分不清東西南北。”
謝氏一番豪言壯語引得宜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謝氏臉燒得通紅,找了個借口遁了。
宜瓊擦幹淚水,輕啟檀木盒,發現盒子裏是一疊厚厚的店鋪宅子的地契,宅子均是邊關城裏的好地段,這鋪子一半在京裏,一半在邊關,還有千畝水田的地契,這些東西絕不比那一百台嫁妝少,宜瓊拿在手裏直覺得燙手,心裏又一陣感動,母親是真真切切對自己好,裏外裏都想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