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生小說去書 客
居
虞府的落英庭是個八角飛簷亭,亭子離地三尺,坐北朝南,寬敞明亮。亭前小徑兩旁規整的種了兩排垂柳,四周圍了幾塊花圃,待到冬去春來自是一片盎然生意。亭後是幾條岔路,通往不同去處,後花園的太湖石山隱約可見,是個極佳的靜心之處,被虞夫子用來作為幾個徒弟閑暇時的練筆場所。宜珈這些年混成了虞夫子的半個徒弟,對這座風景秀麗的涼亭很是心儀,每每做客虞府,總不忘去落英庭坐上一會兒。
亭子裏常年擺放著寫字兒畫畫用的筆墨紙硯,各色名家字帖應有盡有,宜珈倒也不用擔心無趣。拿起筆,蘸上墨汁,六姑娘靜下心來細細描摹,杭白見小主子沒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不會離開亭子,便領著朱瑾和紫薇兩個丫頭退到亭子外頭遠遠候著,以免擾了主子的興致。
元微之來到落英庭前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色。黛瓦青簷,雕梁畫棟,庭中少女一身滾雪細紗衣,一根纏絲珍珠白發帶,一頭烏黑長發襯得俏麗的小臉膚白如雪。纖細的腕子裏攥著支玉筆,一筆一劃似是隨意勾畫,可信手拈來的字卻能讓虞大師都讚上兩句。少女神情認真,下筆有神,舉手投足間竟隱隱有股令人難以言明的吸引力。
她就這樣寫著,他就那樣看著。
驀地,這幅畫麵與記憶力的另一個女孩重疊,一樣的才華橫溢,一樣的明麗動人,可一個芳華正茂,另一個卻已然韶華遠逝……
還來不及抑下胸腔裏泛起的那股酸澀,元微之機敏的發覺宜珈將筆杆放回筆架上,似有離開之意。一個閃身,身子比思維反應更快,元微之側身躲到了一旁的樹幹之後,飛翻而起的月白色衣角一晃而過。宜珈揉了揉眼睛,許是柳絮飄過看岔了,轉過身子漫步拾階而下。元微之暗哂,自己居然也如毛頭小夥般羞赧,可到底是沒忍住,他微微探出身子往前看去。漫天的柳絮隨風飄舞,白絨絨的落到身上癢癢的,那一抹純白的身影嬌小而又纖細,走在飛絮中沒由來的讓人感到心窩子裏暖暖的。
“白蔻……”元微之喃喃的念了一句,聲音輕的微不可查。
待宜珈走遠了,元微之慢慢的沿著小徑走去,踏上石階,走入落英庭,亭子裏的石桌上宣紙平鋪,紙上墨跡未幹。他定睛一看,竟是嶽飛的《滿江紅》,整篇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鏗鏘之氣躍然紙上,堅毅之力幾欲破紙而出。
“待從頭,收拾舊河山,朝天闕。”微之默默頌著詞句,一遍又一遍烙印在心裏,捏著紙張的手指纖長好看,指節卻泛著蒼白。半響,元微之回過神來,看了看手裏的紙張,小心翼翼的疊好收到懷裏,目光再次望向那早已空蕩蕩一片的遠方。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不知何時能滅?
莫等閑呐,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白衣少年拿起架子上尚濕潤的筆,重新鋪上紙張,潑墨揮毫。兩排柳樹紛紛揚揚散落著漫天柳絮,亭中的少年身影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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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對於大多數豪門貴族不外是又過了一年而已,但對孟家來說,這個年過的分量和意義卻要重得多。
過去幾年裏孟家經曆了諸多變故,三爺怒發衝冠折了官帽,老太爺為保兒子一命、護全家太平激流勇退致仕了。孟家從中流砥柱當朝紅人退居二線,目前隻剩下孟家二爺還在朝裏混著,官位不上不下,三品禮部侍郎,主管儀製清吏司,掌嘉禮、軍禮、學務與科舉事,也算是對口就業。
孫女嫁了三個,雖然過程混亂、暗中齷齪不斷,但好歹也是有驚無險磕磕絆絆把水潑出去了。大姑奶奶宜瓊連生二子,在將軍府站穩了腳跟,據說還頗得老夫人歡心,與符將軍夫妻倆關係處的也不錯,年初還來了信,說是待孩子大些就進京裏見外祖去,就是符姐夫身負重任,一時半刻走不開,沒法拜見嶽父嶽母了請長輩原諒。謝氏看後激動了半天,喜滋滋的表情掩都掩不住,要不是二爺攔著,二奶奶怕是當天就要開始準備閨女歸寧的屋子物件了。
二姑奶奶宜琬如願以償嫁入侯府,世子為人正派,待妻敬重。宜琬成婚兩年無所出,範欽舟也未曾往外尋花問柳,納妾娶小,身邊僅有的兩個通房還是宜琬娘家帶來的丫頭,由宜琬親自做主開了臉放在房裏。饒是有了妻子的默許,範欽舟也沒讓長子從婢妾肚子裏爬出來,但凡睡在側房總不忘了讓內管家送上碗黑乎乎的湯藥。麵對如此體貼的丈夫,心裏的牆再高、冰再厚也都隻有消融殆盡的份兒,宜琬除了感動心裏更多的是愧疚,是以待丈夫愈加悉心。
如今內憂外患,婆婆早不像當初那般將自己誇得花好桃好,不假辭色都是輕的,背地裏的大小動作不斷,宜琬一次次打起精神應對,精氣神越發不濟。大奶奶見女兒久未有孕,也為她捏著一把汗,小佛堂裏的香成天燃著,誦經祈福更是一天三次,一次不落。但凡聽說外麵哪座廟靈驗,大奶奶就想著法子去沾沾靈氣,自個兒出不去也派人拿著重金去添香火,得了黃符、秘方,不停的往宜琬那兒送。宜琬喝了一肚子藥,身上掛滿了靈符,小腹照舊平平,臉色卻越來越差,二十不到的姑娘臉上竟已起了黃斑,宜琬看著鏡中自己的臉,心落到冰點,再這麼下去,失了世子的歡心不過是早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