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陽王接過信去,草草一閱,緩緩合好,放入信袋,哈哈哈笑了三聲,突然猛地抽搐,一口鮮血哇的噴出。趙敏驚呼一聲趕過去扶住汝陽王的胳膊,替他輕拍脊背,張無忌搭住了他的左腕脈搏,隻覺他的心脈跳動甚急且亂,便將一股內力輸了過去,汝陽王左半身頓時如處暖爐,片刻間五髒六腑也一齊暖洋洋起來,舒服以及,不一會兒那肋下的劇痛和胸腹間翻江倒海般的虛火都減了下去。他不禁感激地抬頭一望,心內大吃一驚。他見過張無忌一次,那次這個少年被十八番僧和鹿杖客所傷,口吐鮮血,奄奄一息,女兒敏敏以死相逼求自己放過了他,沒有想到現在這個少年又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且……
張無忌是天下反賊的頭子,女兒嫁了誰不好,偏偏嫁了他。若在平時,汝陽王定會大發雷霆下令捉拿此人,但在此刻,他看到這個大名鼎鼎的少年英雄滿臉灰土泥水身穿小兵戰袍站在自己身邊,用一雙烏黑發亮又淳樸熱忱的眼睛看著自己時,他卻無論如何再也沒有了一絲的怒氣。再看看女兒敏敏,突然之間,喜怒哀樂憂思愁紛至遝來又悠忽而去,然後又重上心頭。他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位極人臣,征戰南北,威震天下,自負懷著一顆忠君報國之心,無奈到頭來落得個如此下場,心中的那份憤懣淒苦可想而知。
這些年來汝陽王鎮壓各地反叛,立下無數戰功,官至極品。他早知自己如此已經隱隱的威脅到了皇上,並且給朝中的許多同僚帶來了許多不便。當今皇上昏庸無能,偏又疑忌賢能,提拔重用了一大批的諂媚奸佞之徒,搞得天下紛亂四起,使他無法置之事外,隻能繼續殺敵平亂,再立新功。由此他早已料到遲早有一天皇上會對他下手,但他實在沒有想到皇上會在大軍即將克敵製勝的前一刻做出這種事來,由此導致大軍嘩變,功敗垂成不說,隻怕叛軍得到這麼一個喘息的機會,就此再也難以撲滅,而蒙古王朝大好的江山,便要就此斷送在這個昏君和那群jiān臣的手裏了。
接到詔書吐血之時汝陽王已經猛然間感到,原來自己已離黃泉之路不遠了。憤怒由此而去,隻剩下了滿心的憂傷和失望。這時看到張無忌,又看到他身邊的敏敏,他突然感到了無限的溫暖。原來他自傷命運多變的同時,心中還有最最放不下的便是妻兒老小了。
在朝為官,一人貴則全家貴,一人敗則全家亡,這是幾千年來不變的規律,極少有例外,汝陽王豈有不知?他現下已經被貶職流放,朝廷再如何對付他個人他已經不甚擔心,他最最擔心的便是那滿門抄斬的滅門之災。
適才那封信便提到了此事,哈麻信中言道隻要汝陽王肯俯首聽命,他當可力薦皇上從輕發落。這便是指隻要汝陽王肯乖乖的聽話,悄悄地坐牢,皇上或可考慮不傷他的家人。
敏敏選擇了一個布衣百姓,選擇了浪跡天涯的生活,這在以前汝陽王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但現在,這個少年竟給了他一種很踏實的感覺,他莫名的很相信這個少年能給予敏敏一個好的歸宿,他能保護敏敏一生一世!便是哈麻要對付自己的家人,敏敏他不也是無可奈何嗎?看來漢人有句成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確有十分的道理。總之無論如何特穆爾家族中至少敏敏可避過這場滅頂之災!而保保精明能幹,又遠去了北疆,遠離了中原這塊是非之地,他定會想辦法保全自己,保全自己的娘親,是以沒什麼不放心的。
無數的念頭在汝陽王的心中一閃而過,各種表情也是一閃即逝,他依舊威嚴而和緩地說道:“替哈麻傳信,想來你們已經轉而投靠哈麻了吧。”
一般中原武人如果聽到對方如此說自己,都會臉紅羞愧,但想來東瀛人對背信棄義不要臉這件事並不太介意,所以原田毫無異常反應,依然冷冷地道:“丞相說王爺看完信後需得將手下武士交給我等帶回大都聽審,王爺由兩名親兵護送至淮安即可。”
一聽此言趙敏不禁哼哼冷笑了一聲,道:“皇上才下詔書,你們後腳就到了,怕是哈麻寫此信反在詔書之前吧?而你們又能在我爹爹被貶之前提前得到訊息從而及時望風轉舵,哈丞相之遠見當真令人佩服!你們之遠見也不下於哈麻!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