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奇道:“何事?”
劉伯溫道:“第一件,便是張公子曾經乃是我家教主,曾經力挽狂瀾,獨抗六大門派,保全明教;大鬧萬安寺,救曾為敵人的各路豪傑於危難之中,當真英雄無敵,豪俠無雙!”
張無忌搖頭笑道:“這些事剛好教張無忌遇上,便是從私情上講,也不得不舍命而上而已,算不得甚麼。尤其做教主,更是趕鴨子上架,不得以而為之,更不值一提。”
劉伯溫笑道:“張公子不必太過自謙。這第二件事麼,便是張公子少林寺大退元軍,並將兵法奇書傳於徐達徐將軍,英勇豪邁,大度識人!”
張無忌道:“兵法奇書,當以為國為民的英雄將軍得之,這也沒什麼,況且,徐大哥對張無忌尚有救命之恩!”
劉伯溫點頭續道:“這第三件麼,卻是更加難能可貴,世所難能了!”
張無忌很好奇:“到底何事?”
劉伯溫捋須沉吟道:“徐壽輝公然叛教稱帝,公子想必已經聽聞了罷。”
張無忌點頭道:“正是。”
劉伯溫道:“公子可知其中的原因?”
張無忌歎道:“想必是張無忌令教眾大失所望吧……”
劉伯溫搖頭道:“張公子可曾想過這天下由誰作主最為合適?”
張無忌搖了搖頭:“隻要能夠驅逐韃虜,還我山河,令百姓過上安居樂業的好日子,何人做皇帝都可以!”
劉伯溫道:“假若徐壽輝當皇上,公子反對麼?”
張無忌道:“雖然他公然叛教,但隻要他能仁德愛民,惠及天下,張無忌卻也沒什麼可反對的。”
劉伯溫道:“那麼其他人呢?”
張無忌道:“都是如此。”
劉伯溫道:“公子自己呢?”
張無忌道:“張無忌從未有過奪天下,坐江山的非分之想。”
劉伯溫道:“那麼教中還有其他人有如此非分之想麼?”
張無忌苦思許久,慨然道:“人心隔肚皮,張無忌猜不透。”
劉伯溫道:“明教數十年無主,便內亂了數十年。眾位頭領雖然武藝高強,都窺覷教主之位,但要說到奪天下坐龍庭,卻未必有這個雄心壯誌。以前沒有,張公子做了教主之後,他們則更加沒有了。唯一大有此心的頭領,便隻有一個和尚。”
張無忌奇道:“先生說的是彭瑩玉大師?但我看不像啊?他一直是我衷心欽佩之人,怎會有僭越之心?”
劉伯溫搖首道:“彭大師一世英雄,確然毫無僭越之心。但他一直在找尋明主,試圖效仿子牙孔明,助他奪了江山!這個人後來他找到了,便是公子你!”
張無忌重重地歎了口氣,道:“本人卻無此意,教大師空廢苦心了。”
劉伯溫道:“明教眾大頭領盡皆江湖草莽,所行的都是江湖之事,常常便將衝殺疆場封城占地看得小了。人人心頭想的都是如何練高自己的武藝,有朝一日在人前稱雄,覓那一點小小的得意。便將舉事造反、衝陣殺敵的小事交給了最低等的兄弟們去幹,其中的大事小事,都沒有興趣過問。僅僅隻是哪裏失守死人了,大夥兒一聲長歎,哪裏攻城掠地,大敗元軍了,大夥兒又是一聲歡呼,至於明教何以一下子從數萬教眾發展到了百萬,總教卻茫然無知,從不管這些人的糧餉住所如何安排,從不管這些人傷殘戰死後的撫恤如何安排,便是連個起碼的花名冊,總教也沒有一份。可見,明教占山為王做土匪是綽綽有餘的,但奪天下坐江山麼,卻還數張士城、張國珍之流。”
一番話說得張無忌頻頻點頭,拱手歎道:“明教確實乃是一江湖幫派教會而已,四處舉義隻為反抗暴元,殺富濟貧,替天行道!何敢妄圖攝取高位,貪圖富貴?”
劉伯溫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唯獨不能為了自己,這便是大俠為何不能取江山的道理了。於是明教百萬教眾,能稱得上江湖豪俠的,難以超過百人,除了這百人以外,全是普通低級教眾,包括韓世充、芝麻李、徐壽輝、朱元璋這些當世英雄!豪俠們大可無所謂,功成身退,繼續修習高深武功,有教眾貢著,自也不愁吃喝,但其餘百萬教眾呢?卻如何是好?不奪天下占土地,兄弟們吃甚麼,喝甚麼?再者,即使打下天下你不坐,讓與別人,又有甚麼皇帝能容忍一個擁有百萬教眾的幫派勢力存在?明教依然還是朝廷傾力剿滅的對象!豪俠們來無影去無蹤,神通廣大,或許不怕,芝麻李、徐壽輝、朱元璋之流,則不得不凜然自危了!所以眼睜睜地看著總教沒有希望,各路諸侯隻得各尋出路,徐壽輝便自立為王,讓總教還是做他的總教,做他的英雄豪傑,徐壽輝卻要打天下做皇帝了。”
張無忌歎道:“徐壽輝叛教,說來還是我張無忌的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