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動窗欞輕輕敲打晃動,許久,楚傾手指按住琴弦,緩緩收音。
眼角餘光稍稍向四周瞥了一眼,她淡淡一笑,走到棋盤前坐下,上麵餘有殘局,正是前幾日她和古太後對弈時,未及完成的那一局。
經緯正行,黑白分明。
楚傾伸手執起一粒白子,在幾個位置上稍稍猶豫,正要落子,突然隻覺有一股強勁的力道淩空打來,正好將她手中的棋子打落在她已經看好的那個位置上。
她的嘴角拂過一抹淺笑,目光落在另一側的黑子上,果不出她所料,就在她準備動手的時候,另一股力道從對麵而來,帶起一顆黑子,穩穩落下。
楚傾便安坐不動,麵前的棋盤上卻黑子起白子落,每一子都殺意凜凜,卻又穩穩當當,互不相讓。
靜靜地坐著看了一會兒,楚傾明顯感覺到自己坐在這裏沒什麼用,索性起身又回到琴架旁,伸手撫上琴弦。
一時間,沉香殿內琴音繚繞,棋子此起彼落,頗有些安寧靜謐之感,然殿內的人卻能感覺到明顯的殺氣。
香氣嫋嫋,隨著琴音緩緩散開,緩緩傳入兩人的耳中,他們隻覺這香味兒配上這琴音,再加上那一盤棋,可謂如人間仙境,不由得稍稍放鬆了些,然手中的棋子卻一點也不大意。
好好的一盤棋,到了最後已然成了死棋,又或者說,兩人都已經使出渾身解數將彼此逼近死角,將彼此死死困住,自己也同樣無逃生之路。
楚傾將一切盡收眼底,不動神色,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清淺笑意,這個時候她說再多都是多餘,隻能任由他們自己去了解。
不記得過了多久,楚傾隻覺得自己的兩隻腿都已經麻木了,忍不住想要站起身來活動活動脛骨,哪知她剛一站起就險些摔倒。
伸手扶住琴架,她輕笑一聲,走到窗前打開窗子,天色雖然依舊暗沉,卻已經開始漸漸亮起。
微微一歎,楚傾道:“天色不早了,二位該回去歇著了。”
黑暗中的兩人沒有任何聲音,卻像是約定好了一般,撤回了內力。
“不如歸去語,亦自古來傳。”楚傾輕輕念叨著,語氣輕緩,聽不出情緒,兩人卻都聽懂了她的意思。“二位自行離去,傅寧就不遠送了。”
說罷,她回轉過身向著裏屋走去,臨走之前微微撩了撩香爐裏的香,原本清淡的香味兒一時間稍稍重了點,隻是很快便又淡了下去。
兩雙冷眸相互望著對麵,雖看不到人影,卻能感覺到彼此的氣息。
定定地沉默了半晌,突然兩人都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腿腳,起身向著兩個方向掠去,轉眼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然,朝著宮外而去的那個人卻沒有看到,彼此剛走出沒多遠,另外一人突然身形一晃,搖了搖,最終還是從半空中摔了下去。他努力提氣讓自己勉強落地,卻再也站不穩了,手剛剛扶住一旁的石欄,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一抹玄色身影從身後走出來,看著雙眸緊閉的男子,沒由來地輕輕一歎,繼而又冷笑一聲,攜起地上的人,緩緩離去……
方一出了王宮,尚未回府,白馬便在半路上被人攔下。
堯冽俊眉皺的深深的,瞪著眼看著他的白馬,良久方才沉聲道:“王爺怎的如此衝動,大意?”
白馬馬背上的人這才抬手緩緩摘下鬥篷的帽子,正是蕭玨,他淡淡睨了堯冽一眼,道:“你在說什麼?”
堯冽道:“王爺應該知道,王給蘇家賜婚之意一定,你與蘇家結親的事也很快就會昭告天下,可是整個時候你卻深夜不歸,闖宮去看另一個女人,此事若是讓蘇家知道了,後果怎樣你不會不知。”
他說著看了看他座下的白馬,凝眉道:“最重要的是,王爺怎麼可以帶著白風一起去?這京中又有幾人不識你的馬?”
蕭玨隻是靜靜地聽著,等他說完了方才輕輕拉了拉馬韁,走上前道:“人是本王帶回來的,本王去探望她,有人敢說一個不字?”
堯冽不由得為難,“就衝著你這玨王身份,就衝著太後娘娘的麵子,自然是沒人敢說什麼,可是嘴上不說,不代表心裏不想。如此關頭,稍有行差踏錯,都會被別人緊緊抓住不放,來日若是有人借此說王爺你處事不妥,你連反駁的理由都沒有。”
“是麼?”輕輕兩個字,在這黑暗之中聽來卻帶著濃重的清冷,就連堯冽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這股寒魅的氣息又出來了,而每每這個時候都是他做了一些讓堯冽心驚又膽顫的舉動。
“王爺……”他輕聲喊了一聲,“你……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