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有心事?”蕭玨和楚傾從身後跟上來,輕輕一言,讓李夙驟然一驚,回身向二人看來,終是沒能收住眼底的情緒。
定定地看了神色了然清明的兩人一眼,李夙不由沉沉吸了口氣,引著二人進屋入座,然後將手中的信箋交到蕭玨手中。
信上隻有寥寥數言:“一夜驚為客,多年不見君。盼兄歸來日,何時再相逢?”
落款沒有名字,隻有一個龍飛鳳舞的“莫”字,字雖小,幾人卻全都看得清楚,且,甫一觸及那個字,幾人的臉色就全都變了。
“是他!”
李夙的臉色寒沉,隱在寬大袍袖裏的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突然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莫如寂!”
楚傾暗驚,她還是宛珺的時候,也時常會與李夙見麵,隻是李夙一直都是溫和淡然,似乎沒有脾氣,所以她也不曾想,他竟也有如此震怒之時。
蕭玨冷聲道:“李老的意思是,那日在林城外遇到的殺手,是他派來的?”
李夙沉眉清冷一笑,道:“除了他,還會有誰?這個世上,最想讓我死的人,怕也隻有他了!”
聞言,楚傾和蕭玨相視一眼,眼底都是深深的疑惑,表示不明白,但是兩人心中都明白,這件事既是與莫如寂有關,就必然也與當年的千城賀家有關。
遲疑了一下,兩人終究沒有將心中的疑慮問出口。
李夙是個怎樣的人,楚傾再清楚不過,他若不想說、不願說的事情,別說是蕭玨,就算是蕭璉站在這裏,他也絕對不會開口說一個字。
隻能等他自己開口。
而此番,他願意隨著祁碩一起趕來,卻恰恰說明了自己的某些心思,擺出了自己的立場。
這也是楚傾為之驚訝的一點,一直以來,李夙都是兩袖清風獨來獨往,不喜參與政事,惹火上身,更不喜與人為伍,並道而行。
一個獨行客,突然之間自願親近朝臣權貴,而且是蕭玨這樣的人,意思已然再明白不過。
想要收服這樣的人自然沒那麼簡單,不過如果這個人是蕭玨……
她側身看了蕭玨一眼,微微一笑,與他一並悄悄地退出李夙的房間,“看來王爺是不虛此行。”
蕭玨俊眉輕挑,“何以見得?”
楚傾淡笑道:“王爺麾下能將輩出,如李老這般心性清冷、目光高傲之人,若再能收為己用,與王爺而言,無異於如虎添翼。”
聞言,蕭玨先是無聲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突然咧嘴輕輕一笑,“知我者莫若卿,我若無此心,那天又怎會容他出入天策樓?”
楚傾先是一愣,繼而又淡淡笑開,點頭道:“說來也是,天策樓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出的地方。”
隻是,雖是笑言,眼底卻沒由來地閃過一抹失落,蕭玨敏銳地將這一細微變化盡收眼底,隨後跟上,心中卻凝思萬千。
她說的沒錯,天策樓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出的地方。
可是,她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曾進出過?最重要的是,她隻見過一次天策樓,又是如何知道天策樓的與眾不同?
甚至,讓他有種錯覺,她分明一早就知道天策樓的存在,更有甚者,還會知道這裏的機密。
原本說好在這裏再修養兩日,怎奈一夜過後,楚傾心緒微變,堅持立刻動身前往容城,眾人拗不過她,最終連蕭玨都允口,其他人便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隻是很默契地將車速放慢。
兩個姑娘家同乘一車,由蕭玨和堯冽兩人策馬在兩側護行,這樣的情景讓後麵護送李夙和祁碩的韓奇和陸文欽忍不住唏噓一片。
韓奇指了指前麵的馬車,貼近陸文欽身邊,小聲道:“咱們王爺難得給人護駕,你還說我上次跟你提的事不可能?”
陸文欽知道他說的是楚傾和蕭玨之間的事,不由斂眉,一轉臉,又看到李夙一臉意味深長的笑,便垂首沉吟,頓了頓道:“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準,一切且順其自然就好。”
韓奇不懂他的深沉,也沒有要深究的意思,自顧著輕輕喝馬,催促前進。
楚傾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上了馬車之後就一直搖搖晃晃不緊不慢地行進,她幾次昏昏欲睡。
不由想起當初她受傷,被抓緊璃軍軍營的一些往事,而今往事曆曆在目,猶如昨天,卻已是天翻地覆,早已不同。
她不再是璃軍的俘虜,而是南璃的尚藥禦侍,是古太後喜歡的傅丫頭,是眾人皆知、深得諸位王爺信賴和好感的傅姑娘。
就連京都那些命婦見了她,都要留三分薄麵。
前後不到半年光景,卻依然物是人非,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