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是說……就算他沒有了記憶,但潛意識中仍牢牢有她模糊的身影?!傑安隻覺心房一陣抖動,鼻頭一酸,眼眶一紅……看來又是一副隨時準備掉淚的的楚楚可憐樣。李浩眼見苗頭不對,緊張的臉色一白──哇,怎麼可以?在他叫人去超商抱了一箱泡麵回來之後,在他燒了壺開水親手為她泡了泡麵之後,難得她用兩天來好不容易拾回的理智,與自己交談了才短短二十分鍾……他絕不允許再有半滴眼淚來擾亂自己的心智!“等等,你沒忘記你幾十分鍾前說過什麼吧?”“我?”泛著水氣的清澈眼兒,微微一楞。
“你承諾過說你會“理智”的好好跟我談,不會再動不動就掉淚!”“可是……可是……”可是好不容易聽到他總算說了句人話,她有些小小的感動嘛!“沒有可是!老天,我們的談話難道要從早上持續到晚上,甚至明天、後天、大後天?!”他發誓,她每掉一滴淚,他的壽命就短少了一秒鍾;她的淚珠是穿心毒藥,令他像突然得了心髒病一樣,隱隱作痛!“你已經厭倦和我說話了!”她立刻聯想到報章雜誌裏那位和他緊緊相偎的女士。
“我不是那個意思!”厚~~這女人就會故意扭曲他的意思!“你就是那個意思!”“該死!你講不講道理?!”哦,天殺的!為什麼他總是在跟她講道理?明明他是那個飽受失憶之苦,也是有冤無處訴的受害者之一啊!李浩一吼完,馬上就後悔了,他懊惱地看著她臉上那兩行滾出眼眶的淚珠,無力的一個呻吟,他起身上前,將淚人兒輕輕攬入懷中──“好吧,我投降,我道歉,我不該吼你的!你想什麼時候“理智”的跟我談,就什麼時候談。
你別哭……別哭了,行不行……”欸欸,難不成他以前就被這女人吃得死死的?不然這實在太沒道理了,他的心怎麼會痛得這麼厲害!一旁餐廳的門口,一條進退不得的人影,見著這情形隻好抱著無線電話,鬼鬼祟祟地退回客廳。“喂,張特助,現在總裁恐怕沒辦法接電話……不是,總裁現在正忙著安慰人,所以沒法接你的電話……誰呀,就是謝小姐啊……謝小姐就是小小姐的媽咪……小小姐就是總裁的女兒啊……你說總裁什麼時候結婚,而且還有了小孩?這我也不清楚,你可不可以也順便替我問一聲?”
晴朗天際,湛藍無雲,陽光如媚,亮麗非常。
李浩的心情就像車窗外的天氣一樣,對於這趟路程,他心裏充滿了忐忑不安的期待。隻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花了兩個多鍾頭車程下來的結果,竟是讓人無比沮喪和失望。寧靜社區──不,眼前哪還有那舊社區的影子!他隻瞧見了一大片矗立天際的鋼條、鐵片,經過詢問才知道舊社區在一年前已被某財團收購,原來的住戶也在一年前早已搬光。
令人失望的不隻這裏,就連傑安口中充滿兩人回憶的小冰店,如今也成了一間小小的遊樂場。天空不知何時布滿了密密烏雲,雨如絲般飄落在明淨的車窗上,回程的途中,李浩的心情就像窗外的天氣一樣,充滿了晦暗。 他的失望,她瞧見了。他的沮喪和憤慨,她也都看見了。今天,全程她一直待在他的身旁,對於這樣令人錯愕的結果,她的心情並不比他好過多少。
本來她也認為這趟路對他來說,或許能有所幫助,豈料結果是人事已非……傑安凝視著緊閉的房門,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在這段時間裏,她除了替他送來晚餐之外,因為知道他想安靜的獨處,所以她並沒有再打擾;但是現在距離她送去晚餐的時間,已經又過了兩三個小時,他一個人在裏頭……她躊躇片刻,終於還是不放心地敲門進入。
沉寂的書房裏,唯一的光亮來自玻璃桌旁的一盞立燈,熒熒燈色,是她之前送來晚餐臨走時扭亮的,至於她送來的晚餐──她發現它們被原封不動地擱在潔亮的桌麵上。她擔心地看著書桌後方,背對自己的他,他的背影看來很專注,低垂著頸項,好像睡著了般,就連她的靠近都未能驚動他。突然,她看見了他捧在手裏的那麵鏡子,她的心口一刹那,仿佛被什麼給揪痛了!鏡子裏的那對黑眸,顯得那樣的無神,渙散的眸心隻有未知的黑暗和看不到未來的茫然。
她不要他這樣!咬了咬唇,她緩緩跪在他身前的地麵上,輕輕地從他手中抽走了那麵鏡子。她用微涼的手捧住他渾渾噩噩的俊容,她的眸瞅住他的,沉默不語,等待著他的眸心有了自己。李浩無神的雙眸在微涼的指尖碰觸到自己雙頰時眨動了下,然後渙散的眸心漸漸有了焦距,看清了眼前那張寫著擔憂的姣容。“別這樣,你就是你,就算你失憶了,你還是你啊!”她用微帶喑啞的口吻,對他真摯誠懇地低語。
李浩胸口一震。“……你不介意?”她搖了搖頭。“不,說不介意是騙人的;但是,醫生也說過的不是嗎?想恢複記憶隻能憑運氣了。”“看來我的運氣真的不夠好。”他澀澀道。“別這樣……就算那些舊時的景物沒變,或許你看到也隻覺得陌生而已,對於你是否能回複記憶根本沒有多大幫助……”她隻能這樣拙劣的安慰他。他在她的安慰中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