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關將近,川中大地被濃重的寒氣包裹著。
殘月掛在冰藍色的空,星星畏懼著這夜的寒冷,在薄薄的微雲後麵哆嗦著眨著眼。
霜色潔白,月色如水,月色霜色水乳交融,寒冷是它們唯一的表情。
田野裏的枯草,剛出蕾的油菜,還有那些胡豆苗,豌豆苗,都裹著一層絨絨的****。
這樣的夜晚,那些看家狗即使被驚動了也是懶懶的叫兩聲就偃旗息鼓了。
夜色中的車車山,像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靜默的端坐著,無力庇護那些臥在他懷裏的竹林村舍,隻能夠讓它們在這夜的冷風裏瑟瑟抖。
車車山圓形的山頂像是一個巨大的車輪。山頂上是一個一畝多寬平台,雜亂的長著些野草灌木。隻是那些野草灌木已經被白頑皮的孩子們玩耍時踩踏得東倒西歪的。
這樣的夜晚,縱然是月白風清,縱然是霜色如銀,也沒有人有雅興出來夜遊。除非那個人有病。
車車山的山頂上此刻就有一個人在走動。
他失了魂一樣的胡亂的走著,抬頭盯著上的月亮。
那人就在那一畝多寬的山頂走動,他沒有看著腳下,但是每每走到山崖邊,他都會自動的掉頭回來。然後走到中間,轉一個方向再走,走到山崖邊在回來。
他就像是一個裝了固定程序的機器人,按著程序機械的運動著。
他一邊走,一邊還在悠悠的唱。那樣的一種的腔調,帶著痛苦,無奈,像這淒涼的夜色。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歌唱,像是冤鬼夜啼,連山下的狗都不會衝著他叫,也許是狗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午夜歌聲,也許狗們也害怕這個冤鬼一樣的人。
“妹妹找哥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那人在唱電影《花》的插曲。
“阿哥阿妹情意長,好像那流水日夜響……”那人在唱電影《蘆笙戀歌》的插曲。
那人好像很熟悉那些年看過的壩壩電影裏的歌曲,一接一的唱著。
“雲,雲,你回來啊,你莫要留下我一個人啊,你莫要把孩子們都帶走了啊。”那人唱歌的間隙還會一遍又一遍的拖著長聲喊。
喊聲悠悠的帶著顫音,就像川劇《秦香蓮》裏喊冤的秦香蓮。
這喊聲驚擾了不少車車山村民們的夢,有人在被窩裏喃喃的罵。
該死的龜兒子趙全,怎麼不瘋死了。你婆娘娃娃離開你,該你娃娃背時。
你個招打雷劈的懶鬼,你娃娃現在曉得後悔了。雲多好的女人啊,離開你娃娃就對了。
這麼冷的,咋個就不把你娃娃凍死了,一的在山頂叫魂。
罵過之後,人們還是繼續躺在溫暖的被窩裏。這樣的夜晚,誰願意離開被窩去製止那個瘋子。
趙全就繼續在山頂唱著,喊著。他自己不開心,他要讓所有車車山的人夜裏做惡夢。
二娃也被趙全的午夜歌聲吵醒了。那悠悠的腔調好像就在窗戶口飄。
二娃就往懷裏鑽,嚇得身子直哆嗦。
“,瘋子趙全在窗戶外麵呢。”
有些討厭膽的二娃,把他往一邊推。二娃執著的用他肥肥的手臂摟著的胳膊。
“死二娃,讓趙全把你逮走,讓你給他當娃娃去。他婆娘娃娃都不管他了,你去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