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古未有地之時,惟像無形……”
“今三界四方,飛禽走獸,下萬物生於有,衍於無,從於易……”
“易者,創世之巨靈也。無其形,象萬物,執下之道,禦風日行十萬裏;平山倒海……”
“陛下?陛下?”
嚴肅而滄桑的徐老夫子一手捧經,一手背在身後,顫顫巍巍地掀開耷拉的眼皮,板著臉拖高了聲音提醒道:“陛下可乏了?”
“朕不累。”
話應剛落,書案前脆生生的一聲回應,那應答的人著尊貴皇袍端坐於夫子旁,細看才現竟是個瘦的孩兒,大約七八歲的模樣,瘦巴巴的臉上是不起眼的鼻子嘴巴,實在算不上好看。額頭圓潤飄散著幾縷軟軟的絨,唯有那纖長的睫毛如羽扇般輕輕蓋在眼上,安靜若沉眠。
微躬著身子的徐老夫子依舊板著臉,看著眼前閉目靜思的人兒,微微蹙眉,心中卻暗歎一聲,可惜了。
“先生無須多禮,”那黃黃瘦瘦的皇帝像是剛從夢中初醒,終於輕輕睜開眼,睫毛如蝶翅般輕抖抬起,眼中迷茫真之色一閃而過,那臉上鑲嵌著的眸子竟如宇宙星辰般熠熠生輝,透著股未經世事的真可愛,叫人不忍拒絕,這才慢悠悠輕聲問道:“先生,學生有一事不明。”
“哦?學問一事向來非易,問其道,唯勤學好問矣。”
徐老夫子的眼中掠過一絲驚異與希冀,又有些警惕這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陛下,遲疑了幾秒,隨後那僵著的臉似乎也融化了些,溫和地帶著期待問道:“陛下既然問,可有有何事不明?”
皇帝靦腆一笑,抿著嘴,帶著人道關懷的目光,心疼地問夫子道:“向來先生所言,書上白紙黑字皆有,學生不明為何……夫子搖著頭照著念不累麼?”
“咳咳,老臣多謝陛下。”
徐老夫子的臉又僵了些,抖了下嘴角,想了想還是趕緊轉移話題,忽而想起先前所布置的作業,問道:”陛下前日所習功課可會背了?”
“學生習得不多,先生莫怪。”皇帝靦腆一笑,墨色琉璃眼珠一轉,不大確定地道,“大概……應該背全了吧。”
徐老夫子的眼中又充滿希望,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皇帝又有些靦腆地衝著徐老夫子笑了一下,微羞著鼓起勇氣,在起身呱啦呱啦一頓搖頭晃腦後,徐老夫子閉著眼緩緩呼出一口氣,差點兒跪了下來,激動得難以自抑:“一字不差!那……陛下可明白古人所言真意?”
聽聞此言,先前流利背誦全篇的皇帝,迷茫地愣了兩下,繼而羞澀地低下了頭,不肯言語,這副模樣也讓徐夫子一口氣差點兒憋過去。
“陛下全背了……卻、卻不明其意?!”手中握著書卷的徐老夫子有些失落,不大相信地看著他。
“學生隻字不懂。”
皇帝搖搖頭,回答得理所當然,一字一字地道,然後輕聲奇怪道:“倒是有些不明,那叫什麼易神的神人臉皮甚厚,這本書也自吹自擂,想來是言而過之,那書不學也罷……”
“這、這……這可是南楚神殿的通習經傳啊……”
徐老夫子先前閃閃光的眼睛忽然黯淡下來,佝僂的背似乎又彎了回去,自嘲地輕言一句什麼。
眾所皆知,南楚神殿乃世間信民心中神聖不可侵犯之所。數千年來神殿所出聖人賢者無數,一言一行皆奉為上典,編纂成冊。而這易經便是傳中最為古老的創世神所留下的遺澤,其中內容固然多有誇大奇幻之風,然其追尋光明與順承意的思想卻是神殿立世的根本。神殿是世界運行的基礎,而概述創世篇章的易經則是世人了解身處的世界、對神殿與神萌生敬意的第一步。徐老夫子想到這兒,不由得得意地捋了捋胡子,畢竟,世間四大國,又有哪一國不是經由神木神選定、神殿授與恩典才能夠傳承萬代呢?
皇帝歪頭一看,不是很明白徐老夫子得意洋洋的表情,繼續疑惑問道:“先生,那書上的創世神,可有誰見過?”
徐老夫子略一沉吟道:“千百年來多少前人聖賢都秉信創世神的存在,卻……未曾親眼見過,但是,上古遺書曾有記載。畢竟需要仙緣,人間強者晉仙,踏入仙庭才可見上一麵罷了。陛下可還有疑問?”
“成仙的人回來告訴我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