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樸實無華、通體散發著慈愛光輝的太太曾有一句著名的話:“我上那輛公共汽車並不是為了被逮捕,我上那輛車隻是為了回家。”但在一個充滿歧視的車廂裏,坐著還是站起,確實是一個問題。克林頓引用金博士的話說:“她坐在那裏沒有起來,因為壓在她身上的是多少日子積累的恥辱和還未出生的後代的期望。”——難道坐著也是一種權利?
是的,當我們正襟危坐、西裝革履開著各種有聊或無聊的會議時,當我們俯仰自如、伸胳膊蹬腿看著電影電視時,當我們鋪紙研墨、故作深沉伏案工作時,我們何嚐意識到坐著也是一種權利?同理,當我們把每次的演出、報告以及各種會議的前排席位讓給權貴政要、名腕大款時,我們不認為我們是在放棄權利。相反,在許多場合,我們幾乎是自覺地、心悅誠服地站起來以利名角登場。我發現,我們這個災難深重的種族對“坐”幾乎有一種源自“集體無意識”的仇恨。漢語辭典裏有關“坐”的詞語幾乎全為貶義:坐等,坐誤,坐牢,坐吃山空,坐而論道,坐地分贓,坐視不管,坐失良機,坐以待斃,坐井觀天,坐享其成,坐山觀虎鬥,不一而足。
佛家把修持叫“打坐”,把入境叫“坐忘”,把死亡叫“坐化”,就是基於“坐”的立體性和安詳性。當楚王的高官以宰相之位許於濮水之上,莊子是坐著的;當貴公子鍾會駕輕衣肥、趨前搭訕而打鐵不受影響,嵇康是坐著的;當怕狗的錢玄同,征衣襤衫,來到會館,請大師出山,魯迅也是坐著的。無獨有偶,古希臘羅馬時期,權傾四海的亞曆山大來到一個木桶前,恭敬地說:“我能幫你做點什麼嗎?”結果,蹲在裏麵的哲學家第歐根尼沒有動,隻是睨視了他一眼,說:“我請你走開點,不要擋住我的陽光。”
坐著,是幸福的。
五、失敗者的榮譽
1945年9月2日,日本投降儀式在美艦“密蘇裏”號上舉行。上午9時,占領軍最高司令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出現在甲板上,這是一個令全世界為之矚目和激動的偉大場麵。麵對數百名新聞記者和攝影師,麥克阿瑟突然做出了一個讓人吃驚的舉動,有記者這樣回憶那一曆史時刻;“陸軍五星上將麥克阿瑟代表盟軍在投降書上簽字時,突然招呼陸軍少將喬納森·溫斯特和英國陸軍中校亞瑟·帕西瓦爾,請他們過來站在自己的身後。1942年,溫斯特在菲律賓、帕西瓦爾在新加坡向日軍投降,兩人都是剛從戰俘營裏獲釋,然後乘飛機匆匆趕來的。”
可以說,這個舉動幾乎讓所有在場的人都驚訝,都嫉妒,都感動。因為他們現在占據著的,是曆史鏡頭前最顯要的位置,按說該屬於那些戰功赫赫的常勝將軍才是,現在這巨大的榮譽卻分配給了兩個在戰爭初期就當了俘虜的人。麥克阿瑟為什麼會這樣做?其中大有深意:兩人都是在率部苦戰之後,因寡不敵眾,沒有援兵,且在接受了上級旨意的情勢下,為避免更多青年的無謂犧牲,才忍辱負重放棄抵抗的。我看過記錄當時情景的一幅照片,兩位“戰俘”麵容憔悴,神情恍惚,和魁梧的司令官相比,體態瘦薄得像兩株生病的竹子,可見在戰俘營沒少遭罪吃苦。
然而,在這位麥克阿瑟將軍眼裏,似乎僅讓他們站在那兒還嫌不夠,他做出了更驚人的舉動——“將軍共用了5支筆簽署英、日兩種文本的投降書。第一支筆寫完,‘道格’即回身送給了溫斯特,第二支筆續寫了‘拉斯’之後送給帕西瓦爾,其他的筆完成所有手續後分贈給美國政府檔案館、西點軍校(其母校)和其夫人……”
麥克阿瑟可謂用心良苦,他用特殊的榮譽方式向這兩位盡職的落難者表示尊敬和理解,向他們為保全同胞的生命而做出的個人名望的巨大犧牲和所受苦難表示感謝……六、人的高貴在於靈魂
法國思想家帕斯卡爾有一句名言:“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蘆葦。”他的意思是說,人的生命像蘆葦一樣脆弱,宇宙間任何東西都能置人於死地。可是,即使如此,人依然比宇宙間任何東西高貴得多,因為人有一顆能思想的靈魂。我們當然不能也不該否認肉身生活的必要,但是,人的高貴卻在於他有靈魂生活。作為肉身的人,人並無高低貴賤之分。惟有作為靈魂的人,由於內心世界的巨大差異,人才分出了高貴和平庸,乃至高貴和卑鄙。
兩千多年前,羅馬軍隊攻進了希臘的一座城市,他們發現一個老人正蹲在沙地上專心研究一個圖形。他就是古代最著名的物理學家阿基米德。他很快便死在了羅馬軍人的劍下,當劍朝他劈來時,他隻說了一句話:“不要踩壞我的圓!”在他看來,他畫在地上的那個圖形是比他的生命更加寶貴的。更早的時候,征服了歐亞大陸的亞曆山大大帝視察希臘的另一座城市,遇到正躺在地上曬太陽的哲學家第歐根尼,便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