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嵐知道有一個和她名字讀音相似的女生。也聽說過有人叫她莎孚(Sappho)。也有人叫符燕藍做楊舒。嫣嵐其實對此不以為然,她看過這個女同學甚至曾經在教室走廊上打個照麵,但沒有打過招呼,沒有給對方任何一個友善的微笑,沒有回眸,沒有任何交接的理由。楊舒完全和自己是不同個性不同表現的人。嫣嵐是屬於行動型的人,楊舒是屬於文藝才情型,她們各自在不同的領域裏生活,楊舒有楊舒的世界,嫣嵐有嫣嵐的國度,她們認識的同學各自認識,但不會把對方提起,因為話不投機。但是楊舒的身影在嫣嵐心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尤其是每次她都默默地在操場上和她擦身而過的時候,嗅到茉莉花的香味,隨著她的發尾飄逸而過,卻印在自己的心裏,久久不去。
嫣嵐也不知道自己甚麼時候開始,想去認識這個帶點冷傲又很美麗的高材生。她開始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因為她感到好奇,因為她自覺自己的好奇對楊舒來說也應該是有同樣的好奇,但是楊舒沒有。她好像對任何的東西都並不太在乎,除了書本和圖畫。楊舒有一張傑作在美勞教室裏,是一張有150公分高的油畫,一張仿真度相當高,畫得相當不錯的羅特列克《紅磨坊之舞》﹝TheDanceatMoulinRouge﹞。有人傳說過楊舒是在巴黎出生的中英混血兒,也有小導消息說她的父母親其貌不揚卻很有錢,也有大嘴巴說曾經有中年男人在學校門外守望著楊舒終年無休,更有些離譜一點誇張一點的人說楊舒戀上上了年紀的有婦之夫,早就暗地裏還生了一個小女兒等等。這種種的傳言隻會讓後來楊舒和嫣嵐聊天時發現太美麗除了會招來妒忌之後,還是會惹來莫須有的罪名,所以人家說“美麗有罪”,實在讓楊舒感受奇深。
嫣嵐聽多了還以為這種八卦新聞會對楊舒做成某部份的心理不平衡所引起的過度自閉。但是嫣嵐錯了,楊舒對這些傳聞通通都一笑置之。楊舒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看的東西和嫣嵐是完全不一樣,她擁有一種與世界帶點疏離卻又能看清外在世界某種定律的能力。“楊舒。”有一次在圖書館偶然看到楊舒走進來,她的動作很伶俐地走到第三排書架前,在最高那一層最角落的位置上取下一本書。那種動作好像她早就知道她想要看的這本書是必然地在那個位置,不會有任何錯誤地被找到並精準得異常。但楊舒隻是翻了一翻那本書,看了一下又把書放回原位,徑自又去找另一些書來看。後來嫣嵐走到剛才楊舒曾拿下書的第三排書架。找出楊舒剛拿在手上的書。是維珍妮亞吳爾芙寫的《奧蘭朵》。她對這種文學書沒有多大興趣,但好奇在她那幹脆的動作,好像書會必然存在,如同太陽會升起,國文老師每天上課都會因鼻子過敏而先打噴嚏才開始講課一般。她好奇的是她的舉動,而不是《奧蘭朵》本身。
然後是她不隻一次看到她這個舉動。她思想著當中的必然定律,“為甚麼?為甚麼每次她都會先做這個動作?”從此她開始注意楊舒的每個動作。她走路,她說笑,她看書,她上課,她離開,她走來,她下樓梯,她上樓梯她吃飯等等等等,都讓她感到非常有趣。“有趣?為甚麼我會覺得有趣呢?”嫣嵐在心裏問道。雖然找不到任何答案,但她依然享受著這種默默的凝望,她無法告訴別人她內心的感覺到底是甚麼樣,但她偏偏喜歡這種感覺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