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季英英說話,楊靜淵能認出她的聲音。哭聲他就吃不準了。聽得對方長聲呦坳嚎得很是傷心,他覺得自己做得過了。人家求姻緣,和尚都不忍心說是下下簽。齋菜又不是她倒多了鹽,何必往她身上撒氣。
情急之下,楊靜淵想起了自己抽的第十五簽,與十一簽同在一頁書上。他過目不忘,記住了簽文:“哎呀,我記錯了。第十一簽的簽文好像是意在閑中信未來,故人千裏自徘徊,天邊雁足傳消息,一點梅花春色回。是支上簽啊。一切期待,均有可得,但須等待一些時間罷了。我怎麼會記錯了呢?”
話音才落,那邊哭聲繼續。他看到季英英從禪房門口笑咪咪地探進頭來,興高采烈:“季叔,我抽中一支上簽呢。好開心。等你吃好了咱們就家去。”
說完衝楊靜淵笑。她的眉毛誇張地一上一下跳動著,好不快活。
楊靜淵不由氣笑了。
季英英縮回頭不見了,隔壁的哭聲也停了。楊靜淵瞧著一名麵容憨厚的漢子起身,趕緊跟著上前,手指一勾,扯落了季富腰帶上的煙袋。他叫住了季富:“大叔,你的東西掉了。”
季富不知有詐,拾了煙袋,轉身向楊靜淵行禮:“多謝小郎君。”
“大叔客氣了。大叔可是本地人?在下益州府楊靜淵,聽說竹林寺靈驗,特來此求簽。不知這附近還有什麼地方可供賞玩?”
季家供貨的絲線季富見得多了。他一眼就看出楊靜淵身上荷花紅小團花輕衫是用季家染出的蜀紅絲織就的。
浣花染坊的蜀紅絲每種紅都代表著四季花卉。春日的牡丹紅,海棠紅,杏紅桃紅,夏天的月季木棉櫻桃紅。秋有秋的色,冬有冬的紅。
能穿這種荷花紅錦的,一定是大戶人家的郎君。季家今年向益州織錦大戶楊家和縣城的趙家供了一批荷花紅。聽楊靜淵自稱來自益州,季富忍不住多了句嘴:“可是楊家巷錦王楊家的郎君?”
楊靜淵本來不想打著家裏的招牌,可他想知道那調皮可愛的小娘子的家世來曆。他笑容滿麵的點頭應了:“在下楊家三郎。”
季富也趕緊自報家門:“小的是浣花染坊的家奴,隨我家小娘子前來上香。郎君如不嫌棄,小的這就回報家中主母,為郎君接風洗塵。”
哦,原來是三道堰浣花染坊的季小娘子。楊靜淵打聽到想知道的消息,便回絕了季富:“我有事急著返回益州城。日後得空一定登門拜訪季坊主。告辭。”
季富隻是個家奴,留不住楊家三公子,他也無法,隻是覺得有點遺憾。整座益州府,泯江浣花溪錦江兩岸不知道有多少座染坊。季家染的絲出名,架不住競爭強烈啊。他歎了口氣,出了竹林寺把這事告訴了季英英。
季英英扁了扁嘴。心想不就是錦王楊家嘛,有什麼了不起的?今年秋日鬥錦,趙家肯定能比過楊家,奪了楊家的錦王匾額,日後也會被人喊錦王趙。
回程的路上季英英眼巴巴地看著路上經過的人,生怕錯過了趙修緣。一直到騾車進了城,她才死心。
她馬上想起了那支簽。不不,一定是後麵那個簽文。修緣哥哥一定有事纏身,才沒有來。等些日子她就能見到他。
隔上一兩月才能私會一次,季英英不免有些想念趙修緣。才去了趟竹林寺,還有什麼名目能再出門呢?
縣城裏李記剛出爐的紅糖鍋盔烤得微黃焦脆,輕輕一咬,裏麵融化的琥珀色紅糖就流了出來,又燙又香。季英英和湘兒坐在騾車裏吃得滿手滴糖,兩人不好意思地笑著舔手指。有了小秘密,主仆倆的感情又加深了幾分。
等吃完紅糖鍋盔,季英英眉開眼笑想到了出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