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力踩著腳踏。木杵擠壓著布匹。紅花製成的染料汩汩流進了陶缸。
她機械地踩著。陽光從染房高高的窗戶裏投進來。去年初夏,她就是用這種紅花調製的染料染花了楊靜淵的白馬。他站在一旁,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直接擄了她上馬跑遠。
他走了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說好等安頓下來,就寫信來。人生地不熟的,她悄悄把二十兩私房銀子打進了他的包袱。他從前想聽自己說話,隨手扔來都是五十兩的元寶……
季英英眼裏一片唏噓。
“娘子,榨不出染料了。”湘兒看著染料流淌的竹筒枯竭了,趕緊提醒季英英。
陶缸裏放著綠豆粉。染料水被吸收進粉裏存裏,下次想要紅色染料,可以反複使用。季英英跳下了踏板笑道:“回頭讓人來收拾。”
她解了臂縛,伸了伸胳膊。忙了一上午,有點累了。回房梳洗後,她叮囑湘兒先去用飯,帶著綾兒去了正房。
“娘,中午吃什麼?我餓死了。”她快活地嚷著走了進去。
季氏和張四娘算了一上午的帳,精力越發不濟,她示意李嬤嬤將賬本收了,笑道:“你嫂子吩咐廚房燉了你愛吃的豬腳。等你哥哥過來就開飯。”
如晟豐澤所說,季氏服完藥後就醒轉了。瞧著氣色更好了。但她的身體怎麼也比不上從前。
有時候季英英想,也許遲上三年出嫁是好事,她還能為家裏出把力。就像節度使比成本還低一成索要一千匹綠布當貢品。楊大老爺不去世,她還有一個多月出嫁,家裏怎麼也忙不過來。
“娘,我反正要等三郎孝期滿了才成親的。不如把那些金子先拿來填補家用。等家裏攢了錢,再給我。”
當初楊石氏給了一千兩金子做聘金。還了趙家和聚彩閣以及晟豐澤的債,還剩下一些。現在不著急出嫁。又攤上給節度使賠本染布。家裏又接了許多訂單,銀錢就周轉不開了。
“也行。叫你哥嫂給你寫欠條。親兄弟明算帳。季家不能用你的聘金。”季氏笑道。
母女三人等了許久,還不見季耀庭來。季氏便叫吳嬤嬤去前院催他。
隔了盞茶工夫,季耀庭滿頭大汗地過來了:“楊家又出事了。”
季英英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三郎出事了?”
季耀庭不由失笑:“楊三郎又不在楊家。是楊家大郎君出事了。”
季英英鬆了口氣,仍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
“去年鬥錦時,節度使大人向織錦戶們討奇錦。楊家新研製的防水新錦也在其中。節度使大人除了向宮中進貢此錦外。又給楊家下了四百匹新錦的數目,說是給禦林軍製防水鬥蓬。結果楊家送去的錦抽驗時用水潑,全濕了。這批防水錦是楊家所有的織戶趕工織了三個月才織好的。耽誤了時間,節度使大人一怒這下將楊家大郎君拿去問罪。聽說是抬回府的。城裏劉家布莊的人來結帳,說全城都知道了。”
季英英馬上想起了自家趕工染的那一千匹綠色布料,硬生生打了個寒戰:“哥哥,庫房可千萬看好了。咱家別惹出什麼事來。”
季氏臉色發白。顯然又想起去年那場火。一家人的心情頓時低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