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的家主趙稟鬆和趙修緣跽坐在案幾對麵,慢慢咀嚼著老太爺的這句話。
“楊靜山臥床養病,嫡孫尚幼。嫡次子專注商鋪,於織錦並無大才。楊家內訌。楊家大房今年奪不到錦王,家主就會易位。楊石氏趁著熱孝將季英英娶進門,讓她死心塌地為楊家織鬥錦配色。這時候,如果季英英死了呢?”
季英英死了。對楊家大房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長房接連辦喪事,客商都會認為楊家錦不吉。錦售不出去,楊家二房三房鬧騰得會更厲害。
“季英英不能為趙家所用,也絕不能替楊家挑選配置鬥錦的絲線。”趙稟鬆明白了父親的意思。
祖父想讓她死啊。趙修緣鼓足勇氣道:“如果擄了她……”
藏於一處,還能逼她為趙家效力。他還能擁有她。
“你就這麼有信心她不會被人找到?如果事敗,趙家的臉往哪兒擱?你別忘了,她現在已經不是季家的小娘子。是益州楊家大房的三奶奶。”趙老太爺將炙出茶香的茶餅置於缽中,用玉杵重重碾了下去,“這件事二郎不必插手。由你父親去辦。”
趙稟鬆應了,匆匆離開布置人手。
“祖父,孫兒也告退了。”趙修緣向趙老太爺辭行,心裏陣陣發慌。
“你今天便留在祖父這裏等消息。”
趙修緣愕然抬頭,看到祖父眼神像鷹一樣銳利寒冷。他垂下了頭:“是。”
馬車停在了季家門口。
季耀庭接到報信,早早等在了門外。
見到孤零零一輛馬車,沒有夫婿陪伴。季耀庭心裏又是一陣難過。他快步下了台階,正要去掀車簾親手扶妹妹下車。驟如急雨的蹄聲響起,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此時,湘兒已經跳下了車,挑起了車簾。
季英英彎腰出了車廂,一抬頭,嚇得尖叫了聲,差點跌坐在馬車上。
真是見鬼了!他什麼時候冒出來的?季英英瞪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楊靜淵,心還嚇得卟卟亂跳。
楊靜淵目無表情,彎腰將她抱下了馬車。
“進去再說,別讓母親等久了。”季耀庭詫異之餘,更多的是欣慰。楊靜淵突然出現,總算沒有讓妹妹孤身一人回門。
楊家的護衛們也很吃驚,紛紛向楊靜淵行禮。
香油熱淚盈眶,恨不得撲上去抱著楊靜淵的大腿痛哭一場。
昨晚上冷嘲熱諷的,現在跑來扮好女婿?還是氣頭上發作完,和桑十四聊了一宿,知道自己錯了?季英英回過神,悄悄瞟著楊靜淵。昨晚光線不好,沒看清楚。這會兒陽光明媚,他的眉眼清晰,俊朗如畫。她的三郎就是好看,穿一身葛麻衣裳還是好看。聽他叫季耀庭大哥,季英英的嘴角忍不住高高翹了起來。他還是舍不得自己嘛。
跟在季耀庭身後往二門走,楊靜淵低下了頭,聲如蚊蚋:“別高興得太早。你回了楊家就不是我媳婦。”
哎喲,她好怕啊!以為她還會一哭二鬧三上吊求他留下來?季英英笑靨如花,毫不示弱:“我夫君是楊家的三郎君。你不是嗎?”
不承認你跑來做什麼?
楊靜淵閉上嘴不吭聲了。他冷笑著想,鬥嘴有什麼意思?回程的時候,他擄了她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