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來找你。”江友競溫聲道。
對麵他的聲音如此溫潤而好聽,傅玉刹那有些聽懵了。好像從沒有男人這麼好脾氣和她說話。
“江大夫——”傅玉遲疑著,想問他為什麼找她。她自個兒琢磨琢磨,突然拍下自己的額頭明白了什麼:“你是來找我們科室的老師吧,江大夫?”
說來也是,別看江友競年輕,但是是有名的外科醫生了。為什麼來醫院找她傅玉這個沒有畢業的實習生,有事肯定找她傅玉的老師商量。
江友競聽完她自己悟出的話,黎黑的臉膛上閃現出一抹哭笑不得,看著她頗有深意地吐出實話道:“你想多了。”
她想多了?傅玉眨一下眼:“你不是來我老師看病人?”
“我就不能來找你一塊去吃頓飯嗎?”
對方說這話時,微微一笑時嘴角邊兩個小酒窩是那樣深而迷人,像灑滿了陽光一樣的波羅的海。
傅玉臉上莫名一窘,登時低下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江友競不由疑惑她這個突然起立的動作:“怎麼了?”
“你要我請你吃飯,你得早說呀!”傅玉顯得很焦急,很焦慮,“你早開聲我才能做好準備,江大夫。現在你我要怎麼辦。食堂這個時間肯定都被其他人打完菜了。我能請你吃什麼?總不能隻有兩碗白米飯。”
江友競望著她焦愁的臉,安撫著她向她擺下手:“沒事兒,白米飯也香。你知道我對吃什麼向來不放在心上。”
“你不能這樣說,江大夫。你是客人,你來找我吃飯,我請你吃頓好的能行嗎?”傅玉正色地表明態度和立場,“再說了,你到我這裏不想吃好的,想幹嘛?”
江友競差點要她後麵這話問倒了,隻能說她的耿直勁兒比他想象中更厲害。竟然叫他一瞬間都有些狼狽了,隻能是舉起拳頭放在自己嘴巴上咳嗽兩聲,說:“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了,食堂沒有什麼好吃的,我們出去吃。”
傅玉的眼珠子在他的臉膛上咕嚕轉了兩圈,這會兒好像能感覺到他哪兒有點奇怪。
決定了要出去吃飯,傅玉脫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把白大褂掛到辦公室掛衣服的鉤上時,她的手舍不得地在白大褂上摸了摸。她這個小動作,是被江友競收入了眼底。
這個姑娘別看傻傻的,但是對於醫學的熱忱,對於想當一名好大夫的心,是像金子一般的可貴。江友競回想起了寧雲夕說過的話,寧雲夕曾經對他這麼說:江大夫,你有眼力,知道我這個學生是個好苗子。
寧老師是個偉大的老師,從來對自己的學生沒有看走眼過。
想著這些的江友競,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再抬頭,看傅玉準備好了。
傅玉衝他笑笑,拍拍自己帶的錢包:“走吧,江大夫。”
望著她這個表情動作,江友競不禁一樂。
兩人並排走出醫院,一路走一路商量到哪兒吃飯。
在這個時候傅玉這個姑娘展現出了自己性格上的直率優勢。不像其她姑娘家羞答答的顧前顧後,她徑直就問他:“江大夫最想吃什麼,您說,多少錢我都請你吃。”
“你想吃什麼?”江友競自然是先反問她的意見。
傅玉一擺手:“都說是我請你了,得你說了算。”
“其實——”
“我知道你想說你上班了,你有錢。我隻是個實習生,貌似沒錢。沒關係,你放心,我請你吃飯的這點錢我有的,我自己業餘打工賺的。你是我老師我的前輩,教了我那麼多,我一定得請你,你不能不讓我請!”
聽聽她最後結尾的那句音,霸氣十足,擲地有聲。
江友競不由又是微微一笑。
見他這會兒沒有反駁,傅玉偷偷看了看他的臉。這男人笑起來,唇不露齒,別看皮膚有些黑,但是像大家閨秀一樣,好像比她傅玉還好看。
“你這麼說我當你答應了。”傅玉清清自己的嗓子說。後來等她自己細想起來,卻是背上冒出層冷汗。她怎麼可以自作主張給這男人做決定了,她是吃了豹子膽是嗎?可別忘了當初這男人怎麼對付陳潔儀的。
趕緊請這個男人吃頓大的吧。傅玉心裏早就決定了下大血本。誰讓她從來都是這樣一個豪放的姑娘,對自己好的人,她要十倍的還恩。於是,她叫了輛車,直接把江友競拉去吃肯德基了。因為聽說江友競和她一樣,沒有吃過肯德基呢。
全國唯一的第一家肯德基,在那條路上。
“我也沒有吃過。”在車上傅玉坦白道,“請你吃等於我也吃一頓。”
這小師妹白得像白開水。江友競隻能微笑。
看著他笑的傅玉,心頭咚咚快速跳了兩下,低下頭去,想著:某人實際上長得可好看了。
是,要不是他以前常年下農村在農村工作把皮膚曬黑了,放在學校裏他絕對是棵養眼的校草。
低著頭的傅玉感覺自己臉上一陣燒。這種狀況是她以前從來沒有碰到過的,叫她不大適應。看到對麵他手裏提的公文包,她伸出手:“江大夫,我幫你拎包吧。”
“不用。”江友競立馬拒絕。
“可是你拎了一路了,重吧。”
“怎麼可能叫你拎包。再怎麼說,你都是一個女同誌。”
你是一個女同誌,
你是一個姑娘家,所以不讓你拎包,有包我給你拎著。
隻聽江友競這話的口氣很嚴肅,甚至有些重。
傅玉一張臉全怔了。
在她對麵的江友競望著她的表情,心頭忽然一動,竟是感覺有幾分憐惜。
這個傻姑娘,莫非是?
傅玉的手摸到了自己鼻梁上,笑了一笑,帶了些尷尬對他說:“我這人,有點像男孩子。對,我班裏那些男生都這麼說我。說我力氣大,不用他們幫忙都行。”
她傅玉在其他男孩子眼裏是個女漢子,由於在女同學裏頭力氣算大。男人能幹的活兒她傅玉也能幹。所以,哪怕是那個遠方需要她去安慰的曹希敏都是向來將她當男孩子看的。
如果說誰非要把她當成女孩子,傅玉想起另一個人:趙陽!
趙陽每次說話都叫她上火,總說她不像個女孩子必須學會當女孩子。被趙陽這樣一氣,她傅玉真不覺得被人看成男孩子有什麼不好了。
嘴裏發了牢騷,傅玉回神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對著江友競一窘道:“對不起,江大夫,我這人又讓你笑話了。”
“挺好的。”江友競說。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傅玉吃驚的。他意思是說她出醜挺好的嗎?視線遲疑地在他臉上掃了兩圈,硬是沒有能看出他黎黑英俊的臉膛下方藏著什麼心思。
車到了肯德基門口。
作為全國全市唯一的肯德基,門前車水馬龍自不用多說。眼看都過了飯點了都這麼多人,傅玉很是焦急地趕緊推開門看看有沒有座位。
裏頭放眼望去,吃飯的桌子似乎是別想找到一張了。
剛想著要怎麼辦,幾個熟悉的孩童聲從密集的嘈雜音中傳來。
“是傅玉姐姐。”
叫她呢!
傅玉踮起腳尖,抓到了那三雙像星星一樣明亮的小眼珠子。這下令她驚喜非常。
“棉棉,康康,磊磊!”
傅玉姐姐張開雙臂像老鷹抓小雞衝著他們三個來了。
三個娃子的小身板同時激靈一把。
康康立馬彎下自己的小腦袋,躲到了吃飯的桌子底下意圖逃難。磊磊直接一閃,跳下椅子,轉身剛想怎麼救助自己弟弟妹妹。傅玉姐姐的魔爪已經殺到,抓住了來不及逃脫的棉棉。
比起兩個動作靈敏像猴子的哥哥,棉棉似乎顯得比較淡定,是個穩重的小姑娘。被傅玉姐姐抱起來時,棉棉的小嘴巴裏嚼著東西,小牙齒嘎吱嘎吱,是咬著一顆花生。
“棉棉,你太可愛了!”傅玉抱住棉棉小姑娘,在其小臉蛋上吧嗒吧嗒,親了一臉的口水。
可憐的妹妹啊~
望著此情此景的磊磊和康康,渾身再激靈了下,一邊慶幸他們自己逃得快,一邊心頭為妹妹默默哀嚎。
被傅玉姐姐塗完口水,棉棉繼續淡定地伸出小手背擦擦自己的臉。
“哈,像你媽,太冷靜了。你哥都比不上你。”傅玉當麵誇棉棉小朋友說,一麵感慨當初自己想這樣抱這娃子的哥,總是沒有能突襲成功。
傅玉想抱他?磊磊小鼻孔裏哼哼,道:“傅玉姐姐,你快把她放下來,她是我妹妹。”
康康跟著大哥點點頭,雖然他年紀小,也是要保護妹妹的二哥。
“怎麼了?我抱抱她不行嗎?我是你們媽媽的學生。”傅玉摟著棉棉小妹妹不放,故意和磊磊唱反調道。
事關妹妹,磊磊一隻手擱在吃飯的桌麵上,板著正色的臉放話:“我是她親哥,我說了算。”
傅玉嘴裏嘖嘖,感歎著他這張過於嚴苛的臉蛋兒:“你是越來越像你爸了。這不剛上小學嗎?將來還得了。”
磊磊臉蛋氣鼓鼓地紅了紅:“我爸爸不在這裏,我們二叔帶我們來肯德基的。”
說來也是,三個小孩不可能單獨到肯德基來。因為孟家家風嚴格,不可能出這種意外。
聽見這話兒,傅玉猛然想起,轉頭一望,見三孩子的二叔正坐在她對麵呢。
孟晨逸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凳上,瞅著她傅玉的碧玉眸子裏露出了一絲批評的味兒。
顯然,她偷襲孩子的事兒被老二全程看在了眼裏。傅玉全身起毛,趕緊把手裏的孩子放下來,一隻手摸著棉棉頭頂上的衝天辮,裝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問:“你這頭發,是你媽媽給你紮的嗎?”
才不是。
棉棉搖晃自己的小腦瓜。
爸爸媽媽很忙。所以,一般,是哥哥幫她紮的頭發。
“是你大哥幫你紮的辮子?!”傅玉驚得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瞧瞧,這孩子的頭發紮得比她傅玉還好。
棉棉對此見慣不怪了,人人都吃驚她大哥給她紮辮子的好手藝。為此,棉棉對著磊磊哥哥笑一笑露出可愛的小兔牙。
哥哥給她紮的辮子她棉棉喜歡。
接到妹妹的誇,磊磊也很高興,摸摸自己的小鼻子。
傅玉摸著自己的胸口吸口氣。這嚇得她快說不出話來了。
隻見對麵的孟晨逸照舊沒有對她出聲。誰不知道孟家的老二最疼家裏三個小侄子小侄女。這三娃兒是孟晨逸的心頭肉。她傅玉剛是摸了老二的老虎須!
傅玉的爪子暗中戳戳棉棉小姑娘的肩頭:快,幫姐姐說兩句好話。姐姐絕對不是故意的。
結果她這個小動作又似乎被對麵的老二瞧見了。孟晨逸皺著眉頭問小侄女:“怎樣?嚇著沒有?”
棉棉氣定神閑地搖搖小腦瓜。她才不會被嚇到,要說誰被嚇到,也是她後麵這位傅玉姐姐。
“二叔,沒關係。”眼看傅玉姐姐要被嚇死了,棉棉出聲為傅玉姐姐說話。再怎麼說,傅玉姐姐也是她媽媽的學生。
收到小侄女話裏的意思,孟晨逸的嘴角一彎,不禁露出一絲無奈的笑意。
二叔笑起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像天神一樣好看,棉棉低下羞答答的小腦瓜。
“繼續吃吧。”孟晨逸對小侄子小侄女說。
三個孩子早就迫不及待了,要不是被傅玉突然打岔,二叔一說,三娃子想起了美食,不客氣地伸出三雙小爪子,各自抓起眼前的雞腿。
不會兒,其他人隻能聽見三張小嘴像小老鼠一樣歡快地啃著雞骨頭的聲音。
孟晨逸不時給小侄子小侄女擦擦吃得油膩的小嘴巴,一邊問傅玉:“你是一個人來嗎?”
猛地,傅玉啊的一聲叫起來,十足把孟晨逸和三個孩子嚇了一跳。
“我忘了。”傅玉哭喪著臉說。
瞧她剛才都幹嘛了,將要請吃飯的貴客都給晾到一邊去了。
孟晨逸和三個孩子轉頭看向門口,發現了站在一邊的江友競。這回連老二都有一絲意外,江友競剛居然沒有做聲。
“坐,江大夫。”孟晨逸把身邊另一張凳子挪過來給江友競坐。
見孟家老二比她更會招待貴客的樣子,傅玉自覺無地自容,匆忙上前對著江友競一個鞠躬:“對不起,江大夫,我剛才——”
“沒事兒。”江友競笑著對她和孟晨逸他們說,“知道你喜歡孩子。”
聽見他為她做的解釋,傅玉低頭更覺羞愧:“江大夫,您說您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不用不用,你坐,我去買。”邊說,江友競突然把孟晨逸挪來的椅子放到她麵前,把她往椅子上一按。
“不不不,你坐你坐,老師。”傅玉想再站起來。
江友競突然把一隻手放在她肩頭上拍一拍,另隻手裏一路拎來的公務包放到了她麵前:“你幫我先拿著。”
“好。”傅玉雙手馬上接過,她本來就想幫他拎包了。
他把包順勢給了她之後,趁著她雙手騰不出空將她按到了椅子上,快步走去窗口買堂食。
傅玉望著他的背影目瞪口呆,似乎腦袋都當機了,老半天繞不過彎來,隻能低頭望著手裏抱著的他的公文包。
對麵三個娃兒望著她的傻樣兒,小嘴巴一邊啃雞腿兒,三雙炯炯有神的小眼珠子表明著絕對不放過這個八卦。
為此,孟晨逸這個二叔都覺得自己家小侄子小侄女有點兒過分了,咳咳兩聲嗓子對孩子們說:“吃你們的。”
接到二叔的命令,三娃子嘴角邊都委屈地癟癟。
二叔才過分,他們三張小嘴都不敢嘮叨,小眼睛隻是看都不成嗎?
沒關係,他們可以偷偷看、偷偷看。
聽到孟家老二的聲音,傅玉總算回過神來,趕緊站起來想著彌補過錯。轉眼,江友競卻是買完了東西回來了,直接給她手心裏塞了一杯可樂。
“喝吧。之前你一路說了很多,潤會兒嗓子。”
這是說她嘮叨啊。傅玉禁不住鬧了個大紅臉,這臉是丟大了。
“坐。”江友競把她繼續按回椅子上,再挪了張椅子坐在她身邊。
傅玉的臉一直紅著,根本不敢再去對他的臉。眼角瞧瞧瞄過去,一掃,掃到了對麵三娃子看八卦的小眼神兒。傅玉想著要翻白眼了:小孩子看什麼看?去去去!
磊磊和棉棉康康,三雙小眉毛如出一轍地向上揚揚:什麼小孩子,他們才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話說這三個寧老師的兒子和女兒,鬼靈精怪到了極致,似乎都可以比她傅玉本人更聰明地猜到她傅玉為什麼紅臉了。
傅玉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發燒了似的,拿手一摸自己的額頭,真的有些燙,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轉身她對著三個娃子找話問:“好吃嗎?”
這個笨笨的傅玉姐姐,找話都不會找,說的全是廢話。不好吃的話,他們三個會吃得三張小臉蛋滿臉都是油嗎?
傅玉望著他們三張小臉蛋,忽然一歎:“真像。”
磊磊這對弟弟妹妹真像磊磊,表情都一模一樣。難怪外麵的人都說,棉棉和康康不像是爸爸媽媽養的,卻是很像是他們哥哥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