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宋府各處早已高高地掌上了燈。
東暖閣外,一個婆子悄悄地來回踱著步,節奏漸漸越來越快,心裏也越來越是煩躁……
終於!在她踱到數十圈時,她終於住了腳步,咬了牙,就要往裏走。
“外麵是誰!”宋寧玉恰在這時冷冷抬了眼,看向門外。
那婆子心裏一驚,腳下立刻便是一抖,隨即穩了腳步,這才低了頭,走了進來:“回七小姐的話,老奴乃是西廚房裏專管傳話遞信兒的。半個時辰前,西廚房裏晚膳已經備好,老奴本欲進來通報,隻是七小姐這裏……”
說到這裏,那婆子便住了口,小心地瞥了眼地上的幾人,沉默了下來。
“你去傳飯吧。就擺在這裏即可,我這裏不妨事。”宋寧玉淡淡道,麵上全無先前的冷漠,看向婆子的眼睛十分親切,“媽媽也累了半天了,就一起吃了吧。”
“這……這怎麼可以?老奴怎敢如此放肆?”那婆子一愣,忙擺手道。
宋寧玉微微一笑:“這有什麼的?主子們的份例向來比較寬裕。多的我也吃不完,不過是賞了下人,與其這麼著,倒不如一同吃些熱的,大家一起閑聊一會,豈不便宜?”
“這……”
那婆子還要推辭,宋寧玉卻已經一個眼色看向一旁的宋心玉。
宋心玉一愣,完全不明白宋寧玉此舉何意,卻被一旁的梅兒瞧見,她便忙上了前去,一邊吩咐了外間的小丫頭子去擺飯,一邊拉了那婆子便往榻前走來。
宋寧玉腳邊早有那會瞧眼色的小丫頭端了凳子過來擺好。
梅兒便將那婆子一拉,摁坐到了凳子上,笑道:“七小姐本就是個不愛擺架子的主子,此此奉夫人的命來管事,怕是要勞累你們好些天了。此時待你們好些,也不過是念著你們日後必定湯湯水水的好生伺候著,先賞了你們的恩典罷了。你又有什麼好推辭的?難道來伺候七小姐,你們心有不甘不成?”
“哎喲!我的祖奶奶!您這是說的哪兒的話?能來伺候七小姐這是老奴祖上修的福氣,老奴哪敢有什麼不甘心喲?”那婆子聽了梅兒半開玩笑的話,臉上一僵,忙對著七小姐站了起來,又是作揖,又是起誓,“不怕上天有眼看著嗎?別說老奴了,西廚房裏眾人若不是如今得了小姐們的恩典,隻怕還不知在大廚房哪裏窩著呢。這……七小姐,您有什麼吩咐,隻管說出來,老奴但凡有用得著的地方,絕不說半個不字!”
“嗬嗬……”宋寧玉看她緊張,不由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我哪裏有什麼要吩咐你的地方?說得這麼嚴重。都是梅兒這丫頭嘴皮子太厲害,才唬得你這樣。梅兒,你還不快過來扶媽媽坐下?”
宋寧玉後一句話是對著一旁笑嘻嘻的梅兒說的。
梅兒聽了,忙又上前對那婆子笑著說了幾句,哄得那婆子剛剛坐下,小丫頭子們也剛好稀稀落落地走了進來。
待得小丫頭子們幹淨利落地擺好飯後,宋寧玉便看向那小圓桌上的飯食,卻是一盆青筍牛肉湯,一碗梗米飯,幾碟小炒,並兩籠豆皮的包子。
宋寧玉便看向那婆子,笑道:“這是我的份例嗎?”
“這……其實……”那婆子見問,便朝桌上一瞧,麵上當即閃過一絲訝色,隨即便欲言有止地局促起來,卻又始終含含糊糊地說不出個什麼。
宋寧玉看了她一會,終於淡淡一笑,道:“可巧,我最是喜歡這豆皮的小包子。這包子我就留下了。梅兒,替我盛兩碗湯,剩下的端去給媽媽。”
那婆子聽了,滿臉驚慌,忙道:“這怎麼使得?七小姐今日本就辛勞了一天,這……”
“不妨事。”宋寧玉擺擺手,梅兒於是照做了。
那婆子還欲推辭,轉眼間卻又瞧見宋寧玉正在上麵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心裏頓時一凜,也便不再推辭。
宋寧玉於是轉眼看向一旁的宋心玉:“你就和我吃一樣的吧?這些包子看著雖然看著不大,但是內裏卻皆是實打實的精瘦肉,所以應該也夠了。”
“是。多謝七姐。”宋心玉一愣,忙道謝過,便接了碗,低頭先喝了幾大口,這才陪著宋寧玉吃了幾個包子。
那婆子陪著小心地也吃了一會,見宋寧玉神色間恢複了正常,便壯了膽子問道:“七小姐,容老奴多句嘴,不知這幾個丫頭……”
“怎麼?”宋寧玉冷冷看了眼地上跪著的三個衣衫淩亂,一臉狼狽的丫頭,道,“你想替她們求情?”
“不。老奴不敢。”那婆子忙道,“老奴隻是覺得……覺得很是奇怪,所以多嘴問了句罷了。還請七小姐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