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護車的車門關上的一刹那,我看見丁原的父親還是站在原地。我估計他已經被爆炸給嚇傻了,像他那種歲數的老人平時看起來似乎很硬朗,以為隻要歲月靜好,就能活得更長久。可是一旦有事件突然發生在他們身上,他們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
“躺好,車開了。”留下來陪護我的護士按住我的肩膀,對我說。從聲音裏聽出來是個女護士,我看看她,她的臉上帶著口罩,隻能看到一雙漂亮的眼睛。
“嗯,知道了。”我答應著,沒有心情去理會她的慧眼。剛上大學的時候,我遇到一個網友,也是個護士。我當時就特別好奇,既然護士要照顧病人,那麼就應該看過人身體的全部,無論是男是女。麵對裸0體,他們當時是什麼感覺呢?我把這個疑問告訴我的護士網友後,她告訴我說隻是工作而已,人都病得不能自理了,誰還會有別的感覺呢。我當時半信半疑,現在自己經曆了這樣的事情後,發現她說的很對。我的腿時不時的抽筋,就算陪護我的這個護士在對麵做出誘惑我的姿勢,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我轉過頭,看著車窗外麵,天空中終於有一兩朵雲出現了。今天的天氣異常的好,按照常理,這樣的天氣應該找上幾個好友,一起出去散散步,在日落之後的黃昏吃點大排檔。大家喝上個十幾瓶啤酒,醉醺醺的回憶過去,或者說說人生和理想,最不濟也要抱怨抱怨生活。可是今天,我卻倒黴催的要陪龍非來找丁原。他倒是沒怎麼樣,我卻躺在了救護車裏。這個車裏到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簡直就像個過濾式。旁邊的這個美女心靈一定很純潔,因為她的細菌都被消毒液殺死了。
龍非那家夥去哪了呢?難道已經被炸彈炸得血肉都不見了?我躺在車裏越想越覺得恐怖,聯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場景,不禁心驚肉跳。爆炸現場的場景不斷在我腦海裏閃回,開始還很緩慢,還能看清每一個場景。到後來越來越快,每一個場景之前的切換讓人眼花繚亂。我感覺它們距離我越來越近,近到我無法阻擋的地方,然後從我的身體中穿過去。我驚得一身冷汗,睜開眼時,發現那個美女護士正在幫我擦拭額頭上的汗。
“是不是做噩夢了?”護士換了一塊毛巾。她的聲音聽起來比不是很甜美,卻讓人很舒服。
“是啊,我剛才夢見爆炸的現場,裏麵不但有木頭和磚塊的殘片,還有一個人的殘骸。那些帶血的肉和骨頭細細碎碎的,散落的到處都是。他們就像活了一樣,向我走過來,然後從我的身體裏穿過去,消失在一個我看不清的地方。”我想坐起來,可是身體比之前還要沒有力氣。
“你聯想的還真豐富。估計是被剛才的爆炸嚇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麵吧?”她從我身邊離開,坐在對麵醫護人員專用的座位上。
“是啊。我就是個普通人,哪裏見過這麼暴力的場麵。”
窗外的天空和睡前的一樣,雲彩還是那幾團,車行駛的這麼快,它們卻一動不動。
“我就見過,甚至是比這還血腥的場麵。”她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低著頭,我隻能看見她帽子的頂端。
“你說的是剛才爆炸的場麵還是我夢裏的行屍走肉?”
“當然你的夢了,爆炸的時候我又不在現場。”她把手放在身後,眼睛看著車頂。“我曾經看見過很多,比你剛才說的更血腥,更惡心。”
她的語氣變得很低,雙手撫摸著自己的頭。如果是在平時,這樣的動作也許我會變得很興奮,這意味著對方是在挑逗自己。可是現在,我被車內的消毒水氣味包圍著,外麵的天空一眼望不到底,剛才爆炸的巨響還在我耳邊盤旋,眼前的這個不但眼睛漂亮,身體也不錯的護士突然變得充滿陰氣,就像寒冬裏的冰塊一樣寒冷。
“有一次,就在我的車上,一個男人砍傷大腿。我看著他哀嚎的樣子真的好心疼,於是俯下身子替他包紮好傷口。沒想到的是,砍傷他的刀居然斷了一節,深深的紮在他的肉裏。”她看看我,似乎是要確認我的表情是否和她預料中的一樣。“不過你不用驚訝,紮在他腿裏的隻是很小很小的一塊。根據我的目測,應該是刀砍中他後,穿過大腿上的頭,擊中了骨頭。凶手在往外拔的時候,掰斷了刀刃上的一小塊金屬。你要知道,人的骨頭是很堅硬的。所有骨骼生物都是造物主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