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鹽號遍布下,滁西澗的商隊走到了哪兒,哪兒就有了蘭陵沈氏的耳朵。
雖然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一些毫無用處的消息,可等到了沈家的手裏後,憑借著他們手中那張遍布了下的消息網時,一些原本不過就是雞毛蒜皮的事,最後也是能拚接出一張隱藏極深得麵孔的。
這就是沈家鹽號的恐怖之處。
而很顯然的,徐昭正是把梁媗叮囑給了楚孤那句“要心祁瑜”看成了是她無意從沈氏或梁思玄那兒聽到的邊緣消息,然後就又急急忙忙的來通知給了楚孤。此時梁媗的形象,在徐昭眼裏,怕是早就成了一個對楚孤癡迷不已的人了吧,不然怎麼可能會對他這麼既熱情又熱心的?
“唉,這等桃花豔福,怎麼就沒我的份呢?建安姑娘們的眼水,最近是不是有些下降了啊?”徐昭看著楚孤,揶揄的笑了起來。
“看上你,那才是真的眼水不好。”
雪白透骨的長指支額,豔色寒薄的眸子在青絲之下輕垂,楚孤看著自己指尖之上寬約寸許不到的一張璿金紙條,神色被梧桐樹下的陰影所覆蓋了一半,讓得別人都看不清了他眼底的山水春色。
桐書水榭,原本就是文帝想為孟太妃建的一個避暑之所,所以裏麵按照太妃她老人家的喜好,其實並沒有栽種了多少的花樹。
可就算其後孟太妃還是比較習慣了在麟央宮的日子,連盛暑都甚少到桐書水榭來時,這裏卻也依然還是沒人敢大動的,因此此時盡管已是最絢爛的夏季。
但在桐書水榭的這個側院裏,卻依然隻有一片一片的濃綠樹蔭。
除了在院牆的一角,有著一株孤零零的火紅石榴樹之外,這個庭院之中就再沒有其他的顏色了。
濃綠得發亮的青翠色與火紅得仿佛在燃燒的一抹豔麗,就是桐書水榭的這個側院之中,最亮麗的顏色。
一陣風拂過,吹響了蒼翠樹枝之間的沙沙聲,院牆一禺,一朵早就盛開到了荼蘼的榴花也在風中,終於是掙紮開了糾纏的鮮綠枝椏,緩緩的就隨風飄蕩到了空中。
最後,在楚孤手一揚,就把手中的一張璿金箋扔進了旁邊一直擺著的一樽黑漆牙雕香爐裏時,它也終於是緩緩了落地了。
在徐昭漫不經心的一瞥,就看見了那馬上葬於灰燼之中的兩個字——潁川。
……
……
潁川是一處距建安不算遠、可也不算近的城鎮,雖然它不像建安的那般繁華,也不像蘭陵那般的奢麗,但就因了潁川乃是坐落於進京的少數幾條必經之路上。
所以盡管這兒沒有什麼有名的特產和什麼名勝古跡,但幸好這優越的地理位置,使得此處就算不是頂繁麗的大城,可來往經過的商隊卻不少,消息和流通卻還是十分靈通便捷的。
而這也是梁老爺子和梁思玄、沈氏三人為什麼最後把這兒定為了這趟“遠行”目的地的原因。
“姐姐,這兒就是潁川啊?”
“嗯,對,這裏就是潁川。”
幾輛很是普通的玄木雲紋馬車,一早就混雜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商隊之中,進入了潁川的大門,而其中居於中間的一輛馬車之內,此時卻有一個精雕玉琢般的人兒趴在了馬車之上,眼睛大亮的就使勁盯著窗外熱鬧,卻又有些陌生的街道和人群,頗是興奮的不肯乖乖坐好。
一旁一身雪裏金海棠暗紋長繡紗袍的女孩看著這個人兒這麼高興,也不自覺的就跟著彎起了粉白色的薄唇。
此時屋外正是太陽最後一點餘溫的陽光,灑落下來最是暖。風,輕輕的吹,吹響了一株株雲柳的葉子的沙沙聲,輕輕地就回蕩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裏的那一株株桃樹,現下桃花早就凋零盡了,此時隻剩下滿枝的枯意,在橘紅色的陽光和風裏微微搖曳,而也是在這滿街道都是枯意的幾株桃樹裏,一顆已經很老,生命也快走向盡頭的桃樹下滿地霧照落花,彷如桃花落盡時的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