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池懷古(1 / 2)

文/鍾敬

從童年時代就對神話和傳說中的王母娘娘和她所在的瑤池仙境產生了神秘的憧憬。來到烏魯木齊自然巴不得前去瞻仰這處仙境的神采。久居烏市的友人介紹說,天池地處海拔兩千米的天山峽穀,霧聚雲散,乍晴乍雨,變幻無常。正當日煦氣暖,忽而會雨雪交加,氣溫驟降,盛夏立時變成寒冬。可我難以抑製往訪的興致,仍然不顧旅次感受了風寒,懷著與風雪搏鬥的思想準備奔上了天池。

剛入仲秋的大西北已寒氣襲人,戈壁灘上的簇簇紅柳和駝刺仍迎風搖曳,顯得生意盎然。過了阜康,汽車迎著山坡上駛,兩旁高聳的大楊樹,輕拂著翠靈的綠葉迎麵撲來。淺乳色的高山雪水彙成一彎湍急的溪澗歡快地奔流直下,隨著戈壁、陡坡、綠楊、小溪魚貫迎來又漸漸往後退去,我頓覺身輕似燕,頗有直上重霄飄飄欲仙之感。剛下了汽車,迎麵一塊上書“天山瑤池”四個大字的特大豎牌映入眼簾。啊!這裏就是天池。

一大片晶瑩的湖水在陽光下閃爍著萬點金鱗。沿湖高大的雪鬆,枝葉繁茂,濃蔭掩映。綠色的山環抱著綠色的湖,天池恰似廣袤天山群巒中鑲嵌的一塊玲瓏剔透的翡翠。原來這裏是由萬年積雪融會於山穀中的一泓碧波似鏡的高山湖泊,南北長三公裏,東西寬約一公裏。四周群峰聳峙,蒼鬆疊翠,海拔五千四百四十五米的天山第二峰博格達峰長年披著皎潔的素裳巍然矗立在天池南端,宛若一位俊逸的仙女嫵媚地俯瞰著守護著這顆翠玉叢中的明球可以想見,到嚴冬季節,四周的群山和叢林緊裹銀盔玉甲,天池像巨人手中托著的碩大玉盤,山巒大地變成了童話般的水晶世界,置身其間,自然難分天上人間了。無怪天山、昆侖早被古人稱作群玉山。當盛暑來臨,戈壁灘上熱浪炙人,天池周圍卻依然風清氣爽,絲絲細雨和沁心的涼風交替送爽,蔥蘢的天山群峰罩映碧潭,更加令人心醉。

金秋的天池卻是碧空如洗,蒼穹無垠。既沒有廬山上的亂雲飛渡,也不見黃山上的雲海茫茫,頭頂和身旁無一絲變幻多姿的雲彩。極目四周,湖光山色綽約柔美,紅男綠女往來似織。大自然竟沒有賦予遁身仙境的感覺,倒使我清醒地感到自己的雙足仍然躑躅在地球上。如今的天池,千百年來曆代留下的廟宇、碑碣及其他古跡幾已蕩然無存,反使這裏的自然景觀恢複了誘人的野趣。這裏是仙境,是塵寰?我頓覺這個西王母的聖地原本是人間的勝境,隻是經過古代神話的渲染,被賦予了超塵脫世和奇幻神秘的色彩。西王母其實是曾經生存於世上的噬食人間煙火有血肉有靈性的凡人。據古代傳說,三千年前的周穆王姬滿以百零四歲的高齡“駕八駿之車,西遊昆侖之丘”,“賓於西王母”,“觴西王母於瑤池之上。”這也許是實有其事的。上古時人們囿於地理知識,把廣大的天山地區與昆侖混為一談是不足怪的。西王母向穆王讚頌:“白雲在天,山陵自出。道裏悠遠,山川間之。將子無死,尚能複來。”穆王酬答:“餘歸東土,和洽諸夏。萬民平均,吾顧見汝。比及三年,將複而野。”多麼動人地表述了賓主熱情唱和、依依惜別的情景。兩個部族君主之間真誠友好的交往,令人倍感親切。來自中原的周穆王還向西王母贈送了錦和玉等貴重禮品,西王母“再拜受之”。這又使人看到西王母是位懂禮儀有教養的領袖人物,不是位列仙班淩駕於凡人之上的至尊。另一些有文字記載的古代傳說中提到:“王母之國在西荒也。”又謂:“群玉山,西王母所居。”這不就是指這個天山地帶嗎!西王母在曆史舞台上活動的時間跨度甚為悠久。早在五千多年前曾遣使者幫助黃帝戰勝蚩尤。其後虞舜攝位,王母又先後遣使授舜以白玉環和白玉琯。到周穆王時期,西周早已進入奴隸製社會,而這個地處“西荒”之國大約仍滯於原始公社時期。有的傳說提到,到漢武帝時,王母還遣使來獻靈膠和吉光毛裘,足見“西王母之國”與中原華夏之間民族友好往來的曆史之悠久。這個縱貫幾千年的西王母自然不會是同一個人,想是這一帶母係遊牧部落中綿延若幹代的女酋長吧。人民所塑造的這個西王母的形象著實可親可敬,栩栩如生。這與孫悟空赴瑤池蟠桃會上覲見的那位身為天神的王母娘娘,和從頭髻上拔下銀簪劃出一道天河,把牛郎織女永遠分隔在銀河兩岸的那個封建統治者的凶惡形象,遠遠不可同日而語。神話是純粹的幻想和虛構的自然界和社會形態,傳說卻是有一些曆史事實的影子的。麵對眼前的天池,我愈覺這個存在於傳說中的西王母是曾經活動於曆史舞台上的實體而不是天上的神仙。風景秀麗得天獨厚的天山瑤池(遲至清朝才改稱天池)一帶,在遙遠的上古時代已是我國西部的遊牧民族繁衍生息之地。它為我們祖國留下了各民族間友好交往的曆史和令人向往的美麗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