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六(1 / 3)

白雲生道:“你沒別的事做?”

周學儒嘿嘿一笑道:“照料你們就是我的事。”

白雲生道:“看你模樣,卻不是軍中士兵。”

周學儒道:“我家原在沈陽,隻是平常鄉下農家,韃子占了沈陽,殘暴得緊;前年有兩個韃子不知怎的誤打誤撞來到我家,肚子餓了,要我媽將雞籠裏的雞做給他吃;媽要將雞殺掉,卻很心疼,家裏平日靠這隻雞下蛋,便像寶兒一般;我氣憤不過便與他們理論,說道你們頭領說不侵擾我們漢人,你們這時怎麼忘了他的話啦。那兩個畜生哈哈大笑,說我們王戲弄你們,你也當真,卻拿這話來壓我們;就將長槍對準了我胸口。我那時也是嚇得呆了,卻不知他們隻是嚇唬我,跑開也就好了。我爹以為他們真要動手,操起菜刀就上去拚命,娘隻在旁哭叫,說我給你們燒雞吃,你們放了他。可這時爹已衝了上去,卻被兩個畜生一槍刺在身上,就這麼死了。媽瘋了一般上與他們撕扯,也被那兩個畜生使槍殺了。隻恨那時我已嚇得隻是哭,沒敢上去動手。那兩個畜生本也要殺了我,卻不知怎的又沒動手。後來我逃到寧遠,見袁大人正在修城,我一心敬重的就是能殺韃子的英雄,便千般求肯留在了袁大人身旁,做些尋常事務。”要知當時滿人全不當漢人作人看,一個人也不過一頭牛的價值;時常有金軍將漢人虜來,到集市上交換牲畜等物。

白雲生心裏道,原來這也是個苦命的人,亂世之中,皆是不幸之人,又何止我一人。

隻聽周學儒又道:“白大哥你也是個大英雄,這兩天你與滿大人交手的事已傳開了,你隻一出手便將滿大人摔了一跤,還摔得滿大人心服口服,本事當真厲害,可讓小弟羨慕得緊。”

白雲生道:“這話你不要亂講,我也不是什麼英雄;你既有心,何不做一番叫人稱道的大事。”

周學儒道:“我自知不是那塊料,想當英雄真是癡心妄想;我這輩子也不過兩個心願,一是盼我們大明早日打敗韃子兵,收複遼東;二是娶個媳婦,生一堆孩子,一家人平安喜樂,也就心滿意足了。”

周學儒與白雲生熟絡起來,也不拘束,隻當白雲生是自己大哥一般。

白雲生道:“聽你說的,倒讓我想起寧做太平犬,不為亂世人那句老話。”

周學儒道:“當人當狗自己是坐不了主的,全得看老天爺的意思;不過還是做人有意味。我死以後,倘若閻王問起,小周,你下輩子是想做人啊還是想做狗啊;我自然告訴他,閻王大人,小人是一千個一萬個想做人;要是閻王問起一條死狗,死狗啊,你下輩子是想做人啊還是想做狗啊,那狗隻會汪汪直叫,叫得閻王爺心也煩了;道,連句話也說不清,拖下去繼續當狗吧。哈哈,由此可見還是做人好些,要是能像白大哥一樣的英雄人物,更是好極。”

白雲生道:“莫再說我是英雄了,我實在是稱不上的。”

周學儒道:“要是連白大哥你都不算英雄,那誰又算得上英雄。”

白雲生笑道:“待你封大哥回來,你可去問他。”

到了午時,封萬仞與柳如風也未回來,就隻柳茵與白雲生一起吃飯。柳茵卻似胃口不好,吃了幾口就停筷不食;待白雲生吃完,柳茵對白雲生道:“白大哥,左右無事,你能否教我習劍。”

白雲生道:“你劍法本也精妙,又何必讓我教你。”

柳茵心裏一動,暗道他卻何時見過我使劍法,莫非那日與韓山及其手下惡鬥,他早已注視著自己;想到這裏不由得臉一紅,道:“我學的是三華門的劍法,隻是憑我的資質,怕再難有進境。日後找韓山報仇,更是妄想。白大哥你劍法通神,若能指點,我自然,自然是極感激的。”

白雲生見她臉紅,以為她羞於劍法不精,便也不再推辭;再者他對柳茵也實在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隻覺得見她一麵便有一種莫名的歡喜,雖然自己言辭臉色仍是一舊雲淡風輕,但自己的心思卻再也清楚不過;隻告訴自己,如此美貌女子,誰不心動;愛美之人,人皆有之,自己也不過是出於人之常情罷了,畢竟自己心裏還惦念著那人。

兩人來到院中,白雲生將使劍時的手眼身法步一一講給柳茵聽;一是柳茵劍法未精,二是三華門的武藝與白雲生所習劍法實在天差地別,是以柳茵用心習來,自是受益匪淺。

到得晚間,封萬仞與柳如風兩人醉醺醺的回來,二人臉上都是說不盡的春風得意;周學儒安排眾人到廳堂落座,將飯菜端了上來,周學儒亦與眾人同食。

柳茵忽道:“柳少俠不是不飲酒的麼?”

柳如風哈哈一笑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與封大哥在一起,一千杯卻也不多。”

周學儒夾了一塊五花肉送與口中,不料中途一滑,那一塊肉啪地一下掉在了桌子上;周學儒趕忙用筷子將五花肉由桌麵上挑過來,嘴裏卻道:“封大哥,今日我說白大哥是英雄,白大哥卻不認。”他為免尷尬,隨口就將白日裏與白雲生所談講了出來。

封萬仞道:“他自然不算。”

周學儒問道:“白大哥怎麼不算?”

封萬仞道:“這小子出道之時太過狂傲,現在又這般木訥,哪有半點英雄氣概;他的功夫我是佩服的,不過此時也怕比不得我。英雄嘛,先要有一身驚人技藝,再就是心懷俠義,敢為天下公;這小子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