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片刻,陳遇安拍著胸脯,見四周無人,上前怒道,“這是你說好的打點清楚了?”

顧長摯不作聲,沉沉問,“人呢?”

知他問的誰,陳遇安窩了一肚子氣,氣急敗壞道,“人人人,你都這樣了老子怎麼去顧旁人?能不能聽我話就再嚐試一次?你是不是偏要一輩子都活得不像個正常人?”

關心則亂,語氣不由自主拔高,陳遇安說完才懊惱的閉嘴緘默,他心揪了下,麵色發青。

顧長摯最為反感敏感的便是這句話,不,是這三個字,“正常人”。

“我……”想解釋,他卻擦身直直越了過去,拾階而上。

陳遇安頭疼的摁太陽穴。

一個永遠生活在光明的人,聽起來似乎很英雄主義,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近期連續頻出的意外讓陳遇安有些心驚,畢竟嚴防死守下,好幾年都沒有再出現過了。

或許顧長摯自己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正常,包括平日那極其挑剔惡劣易怒的性格。

他喜歡孤單,永遠都沉浸在孤獨的世界裏。

刻薄傲慢以及那張毒辣的嘴,不知逼退了多少想靠近的人,可內心深處,真的就那麼想?

“對了。”

腳步駐足,鞋尖微轉,顧長摯側身把撿來的手機遞給陳遇安,語氣平常,聽不出一絲異樣,“那個女人的,還給她。”

說罷,重新進入宴廳。

陳遇安鬆了口氣。

他低眉看了眼手機,納悶的沉思,麥穗兒的?

不對。

麥穗兒的?

霍然睜大眼,陳遇安緊張的凜目,什麼意思?

方才兩人在一起?那是正常之前還是正常之後?

手心不自覺用力,許是摁到按鍵,屏幕霎時炫亮。

陳遇安心不在焉的隨手輸了幾個“1”,解鎖了……

多心大的姑娘啊!

搖頭,陳遇安可沒窺探人隱私的癖好,而且她這麼敢,想必沒啥見不得人的東西。

方要鎖屏,視線略過開啟的錄音設備,他神色陡然一變。

結束錄音,播放。

略嘈雜的一段前奏後,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乍時闖入耳內。

不可置信的握著手機貼近耳朵,陳遇安眼中的詫異和愕然濃鬱得幾乎要滲出來……

“手裏還剩什麼?”

“狡猾的喵喵!”

“我把好吃的都給你,我的也給你,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顧長摯?

他從沒聽他在那種狀態下說過話。

錄音還在播放。

陳遇安艱難的滾了滾喉嚨口,從前不是不曾主動治療過。

他之所以與顧長摯能走近,亦是機緣巧合下得知了他的秘密,那時二人都在國外留學,他家境一般,是窮學生。顧長摯忌憚他,防備他,後來,索性將他攬入麾下。

如此處著,長久以來,竟也詭異的有了幾分情誼。

人是能感知善惡與真假的生物。

顧長摯除開糟糕的性子,作為朋友,並不可怕。

其實隻要掌握他的喜惡習慣,有時甚至會覺得這個人很可笑,譬如他總愛故意吊著你胃口,高貴冷豔,等你索然無趣了,他偏高貴冷豔的湊過來,一本正經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因果。

沒錯,就是這麼可笑!

錄音裏安靜了許久。

一直到顧長摯嗤笑聲響起……

他必是不知有這段錄音的存在。

垂下手,陳遇安站在台階下,仿若入定般。

第一次治療是在十年前。

中文名叫“易玄”的美國心理博士接手,他表示對這個新穎的案例很感興趣,對顧長摯煞是殷勤,隔三岔五鼓動他接受治療。

暴躁了段時日後,顧長摯在他勸說下猶豫的頷首應下。

但結果很慘烈。

為期一個月,每周兩次,顧長摯在黑暗中沒有開過口。

他躲在可以隱蔽身體的任何角落,縮成一團,雙眼無神的睜著,無論用什麼語氣引領,皆是沉默以對。

深度催眠亦同樣失敗。

他的定力簡直讓易博士驚歎淚流!

第二次治療,來自易博士閉關數年後的誠意邀請。

他拍著胸脯跟他保證一定成功,讓他定要好好勸顧長摯就範,他勸了,他們都信了,會成功吧!

然而並沒有!

或許正是這些失敗,讓顧長摯徹底放棄。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早出晚歸,死死掐著太陽落山的點兒。

別墅內白晝通明,將近六七年,是沒再有過突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