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縣城十裏水路的一個高崗上,衛子然遙指東方:“如月姑娘,你看,他們來了!”
衛子然、如水、如煙都向東麵望去。如月更是一雙杏眼,直要把水麵那濃濃的霧氣望穿。
霧靄中,一隻小舟向這麵行駛了過來。船頭站著一位公子,身後跟著一個小廝,小廝身上似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小舟上麵放著一個大大的箱子。
“是他!是他來了!”如月一把抓住了妹妹的手。三分歡喜,三分羞澀,另外四分,卻是憂愁,這十分的情意盈盈在如月的秋水裏。
衛子然笑道:“繼祖上京趕考是早了些,可是住在京中,也便於他全心溫習功課。我可是悄悄安排了你們在這十裏之外見麵相送的,到時候,你二人不妨多說說話。”
如月斂起羞澀,給衛子然道了萬福:“多謝衛公子了。”
待小船靠近,衛子然在高坡上搖一搖手,喊道:“繼祖,此去努力,祝你明春金榜題名!”
孫繼祖船上一揖回敬,看著如水已經劃了竹排,載著如月過來了。一舟一排,並排再向西去。
如水劃著竹排,冷冷地對孫繼祖道:“孫公子,我沒想到,你家媒人竟然會那般登上我鄭家的家門。”
孫繼祖便麵生尷尬,瞥了如月一眼。如月神色緊張,擔心哥哥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眼看繼祖就要進京赴考了,繼祖可別被哥哥的冷言冷語影響了心情。
劃了一會兒,如水停了竹排,向小舟上的孫繼祖憤然道:
“孫公子,要是按我以前的脾氣,我早打進你家的大門,把你痛打一頓了,哪裏有這樣欺負我妹妹的!既來說親,我妹妹又答應了,你家卻又不下換帖不下定禮,你是拿我鄭家尋開心嗎!是拿我妹妹開玩笑嗎!”
小舟也停下來,孫繼祖諾諾地道:“如水兄,你也知道,我在那個家裏實在是做不得主的。”
“哼!你若真心喜愛我的妹妹,就要有個擔當!這些道理,我想你讀的聖賢書中全都有吧。”如水冷道。
孫繼祖低頭不語。
“哥,你別說了。”如月便攔著哥哥如水。
“好,那先就此打住。我自從開始經營野味樓,也慢慢知道了些道理,以前不顧一切的性子改了不少。孫公子,這次我之所以沒有去揍你,就是因為想著從長計議。你剛說不是做不了家裏的主麼,希望你這一去能夠高中,等你為了官,應該能夠做主了吧!我鄭如水等著你的那一天。”
如月從心裏佩服自己的哥哥,本來大字不識,但自從到了野味樓後,不管多累,也要天天習字練珠算到深更半夜,也能經營給野味樓的經營出些巧妙的主意了。如今的哥哥,已經不再是夏天放魚鷹子的如水了。
孫繼祖神色放緩,對如水道:“我正是此意,待我高中後,請如水兄看我的作為吧。”
如水淡淡一笑:“不是請我看,是請我妹妹看。”
“是,是。”孫繼祖又偷看了如月一眼。
如水一指西方:“前麵又有個高崗,我送妹妹這一程,一是把剛才的話對你說了,這二呢,一會兒你與如月自去高崗上說說話,我在下麵等著我的妹妹,隻是,你可不能欺負了她。”
如月頓時臉色大紅……
久久之後,孫繼祖與如月在高崗上緊緊執手。如月眼淚潸然:“繼祖,你這一去,不要負了我。我爹爹因為這事兒,自已打了自己兩個耳光,你知道嗎,我這當女兒的心都碎了,我爹可是一個大男人啊!他覺得我與你做妾,失了他的麵子,當天他喝得爛醉才回來,我深夜去看他時,他隻是流淚,卻一言不發,至今不與我說上一句話。繼祖,我的艱難,你知道嗎?”
說著說著,如月已是花枝亂顫,泣不成聲。
孫繼祖痛惜地又把她攬入懷中,道:“我孫繼祖對天發誓,此生不會辜負如月!”
如月在他懷中泣道:“但願你不要尋個正室回鄉。”
四圍水色中,一舟殘照裏。
如月遠望招手,招手,她那萬般愁苦填胸臆,量遠去的小小舟兒如何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