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天還沒有完全放亮,雲開爬起來準備去廚房做飯,蕭寒還在熟睡,她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無聲地說了:“親愛的,早安。”
大概是夢裏蕭寒聽到了,嘴角輕輕翹起。
準備去盥洗室簡單洗漱,蕭寒放在桌上調成靜音的手機一閃一閃起來,她皺了下眉頭,下意識的去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六點,這時候誰會打電話來?
走過去將手機拿起來,是一串陌生的號碼,這讓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蘇言溪的那個號碼,但是很顯然這個並不是。
雲開看了看熟睡的蕭寒,猶豫了一下還是劃開了接聽鍵。
“蕭寒……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到底過不過來?”
“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我就是忘不掉你……我愛你啊,我愛你……”
“我不要求你跟雲開分手……我也不要獨占你……你就偶爾陪陪我……好不好……”
“那件事我不告訴雲開,你來找我……找我好不好?寒,我想你……”
雲開呼了口氣,聽這說話的語氣,估計是喝多了,喝了一夜?
扭頭再看床上的人,正在翻身,沒醒來,手卻在身邊摸來摸去的,大概是在摸她,摸了半天沒摸到,霍地睜開眼坐起身,臉上全是驚慌,聲音都是顫的,“雲雲!”
雲開的手在他坐起來的那一刻已經按了掛斷鍵,連忙放下手機,“我在呢,準備去做早飯。”
蕭寒看到她,這才鬆了口氣,將她拉至懷裏,沒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他,大口地呼吸著,胸口起伏得厲害。
雲開的眼睛不知不覺就紅了起來,他夜裏的時候也會突然驚坐起來,可那時候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從來都沒有留意過他的表情,今天看得很清楚,很真切。
他很害怕,甚至可以說是驚恐,如同做噩夢驚醒的那一刻。
他跟她說過,雲雲,就算將來有一天我又做了什麼事讓你傷心難過不可原諒,那也求你不要不辭而別,我害怕……害怕後麵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她知道是什麼。
他害怕夜裏睜開眼她不在身邊,他害怕一覺醒來就再也找不到她。
這樣的心理她也曾有過,沒有辦法用任何言語來形容。
心裏很酸很酸,酸得都幾乎要痙攣。
她抱著懷裏的男人,他的後背一片濕糯,那是冷汗,驚出的冷汗。
她安撫他,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努力的調整自己的聲音,不讓他聽出來她的哽咽,故作輕鬆地說:“你看你怎麼嚇成這樣?做噩夢了?都多大的人了還能嚇成這樣,好了好了,不怕不怕啊,我就在你身邊。”
蕭寒抱著她許久這才靜下神,將她扶起來,雙手握著她的肩頭,臉上的肌肉繃著,嚴肅而又認真地看著她,一開始他的手還隻是輕輕地抓著她的肩膀,可是不自覺地他的力道越來越重,就連呼吸都開始再度粗重起來。
她很清楚,他是緊張,更是害怕。
“雲雲……”他開口,像個八十歲的老頭兒,又像是在火堆前烤得太久,聲音沙啞無力,“答應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他使勁地抓著她的肩膀,如同落水的人抓著一根浮木,幾乎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
那雙看著她的眼睛裏,霧氣慢慢地彙集,越來越濃。
他患得患失,驚慌不安,像個等待命運審判的孩子,無力反抗,卻又不得不去爭取,不去掙紮,哪怕真的最後被宣判了死刑,他也不想就這樣讓自己終身遺憾。
這幾日他的心就像是在油鍋裏煎著,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不在疼痛,一分一秒看不到她他就覺得天塌了,他什麼都看不到。
他說:“雲雲,我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很令人討厭,我也討厭這個樣子,可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不能失去你,你瞧不起我也好,說我沒出息也好,我就是不能沒有你。”
他說:“雲雲,你別問我對你隱瞞了什麼好不好?我怕你知道了你就離開我不要我了,我不敢說,可我心裏一點都不好受。”
他說:“雲雲,你不願意跟我複婚,是不是真的想離開我?我知道一張結婚證不能拴住你,可是我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能怎樣做才能將你牢牢地拴在身邊,我是個自私又可憐的老男人。”
他說:“我知道你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都已經紮根了,就別想著再挪地了,弄不好蔫了還得不償失。其實我也不是特別的差勁對不對?咱倆這樣的日子湊合著也還能過是不是?”
雲開一開始聽著,說實話心裏怪難受的,差點都舉手發誓,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可是聽著聽著,越聽越不是味兒。
這人要是不要臉的話,臉皮估計能撕掉在地上踩踩之後再貼上去,這是連城牆都沒法別的。
雲開看著說個不停的人終於閉了嘴,這才慢悠悠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噙著淡淡的笑,“說完了?”
蕭寒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下頭,“嗯,說完了。”
“說完了就鬆開手好嗎?我的肩膀都要被你給捏碎了!”
蕭寒一愣,連忙鬆手,隻見雲開的兩個肩頭已經呈現出了暗紫色,心中一顫,驀地抬頭看她,“雲雲我……”
“蕭寒。”雲開從床上下去,轉過身才倒吸了口冷氣,剛才一直忍著沒出聲,可是真的很疼很疼,她都覺得兩條手臂這會兒跟身體從肩膀的地方給人用刀一刀砍了下去,分了家,除了疼痛的肩膀,手臂都沒有了知覺。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蕭寒也從床上下來,站在她身後,手伸了伸,卻又不知道該放在哪兒,最後又垂下,“我去找藥箱,塗點跌打扭傷的藥應該會好點。”
說完就趕緊離開了臥室,步伐淩亂,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真的著急。
雲開輕歎了口氣,在床邊坐下,慢慢地試著活動雙肩,想著剛才蘇言溪的那個電話,再加上這幾天蕭寒的異常,越琢磨越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她扭頭看了眼門口,藥箱應該是在餐廳放著,蕭寒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
重新拿起蕭寒的手機,她給蘇言溪發了條信息,發完後將信息刪除,同時也刪除了剛剛的那個通話記錄。
聽到門口有急促的腳步聲,她連忙將手機放在桌上,一顆心淩亂地跳著。
其實她的表情也十分的慌亂,這種做賊心虛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她也不會掩飾,隻不過蕭寒因為著急,完全沒有留意到她漲得通紅的臉。
蕭寒將藥水倒在掌心搓熱後敷在雲開的肩膀上,慢慢地揉搓,揉得發熱,這才換下一個肩膀。
雲開感覺好多了,也沒那麼疼,就像是斷掉個手臂又給接上了,也許過一會兒脈絡再一打通,就又恢複如初了。
“感覺好點沒有?”蕭寒喏喏地問。
“你說呢?”雲開沒給他好臉色。
蕭寒摸了摸鼻子,做了錯事理虧,所以有些底氣不足,“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捏回來。”
說著蹲在她的跟前,晃著光膀子,明明是負荊請罪,可雲開卻覺得這是在得意炫耀,她氣得咬牙切齒,抬起腳朝他的脊梁上踹了出去。
蕭寒沒有任何的防備,一頭栽在地上,床邊的地上鋪著白色的長毛地毯,他跟地毯來了個親密接觸,啃了一嘴的毛毛。
雖說是自己先做錯了事,可是道歉也道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她心裏不爽他讓她捏回來,這難道還不行嗎?
蕭寒也火了。
於是,兩國交戰,硝煙彌漫。
最後,戰事結束,一個甩門而去,一個坐在地上哭。
雲開哭足哭夠了,去盥洗室用冷水洗了把臉,該做什麼還得做什麼。
蕭寒在對麵自己的房間裏衝了個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給剛子打電話讓他過來接他,然後就冷著一張臉坐在客廳裏等剛子。
雲開從房間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可視線交彙卻不到兩秒鍾,兩人幾乎是同時甩開了臉,誰也不看誰。
看誰先搭理誰,誰先開口就是小狗!
雲開在心裏哼了句,下巴都快要抬到天上去了,從樓上下來後目不斜視,直接就去了廚房,沒一會兒廚房裏就傳出來鍋碗瓢盆乒乒乓乓的聲音。
蕭寒的肚子很沒出息地咕嚕了兩聲,他動了動嘴巴,扭頭朝廚房的方向瞄了一眼,不用想都知道今天早上沒他的早飯,哼,沒有拉倒,又不是外麵沒有賣的。
一個小時後,剛子還沒有到。
從廚房裏飄出來的菜香飯香味兒彌漫了整個客廳,蕭寒的肚子叫喚得更厲害了,他不住地做吞咽的動作,一隻手按著肚子,餘光瞄著廚房的方向。
他聞到煎雞蛋的味道了,這個壞女人,她肯定是自己躲在廚房裏吃獨食呢。
越想心裏越不痛快,蕭寒霍地站起身,又想了一下,大步朝廚房走過去。
灶台上放著一個盤子,盤子裏有四個煎好的雞蛋,旁邊有個小碟子,碟子裏黃豆醬,昨天才從超市裏買來的,顏色看起來很純正。
鍋裏熬著小米粥,火已經關小了,從粘稠度來看應該快要熬好了,雲開正在將一個圓圓的白饅頭放在砧板上用刀橫著從中間切開,水池上的瀝水筐裏還放著幾片上生菜葉,看來是在做中式的漢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