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從夢裏驚醒,睜開眼,發現是在家裏。
小包子在她懷裏睡得香甜,口水都將她身上的睡衣流濕了一大片。
她的衣服濕了不算什麼,關鍵是孩子的小臉蛋都在濕漉漉的衣服上枕著,這可不行。
小心翼翼地將小包子的頭移開,讓他自己躺在床上,許言小心坐起來。
“媽媽……”睡夢裏,小包子嚶嚀了一聲。
許言俯身在兒子的額頭上輕輕親了親,低喃,“睡吧,時間還早。”
小包子的小嘴巴砸吧了砸吧,伸著小手在她的伸手亂摸著,似是在尋找什麼,嘴裏還哼哼哧哧地發出一些聲音,模樣可愛極了。
這個樣子,想要幹什麼,許言再清楚不過了。
其實說出來,她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概是由於許諾離開了,她所有的寄托都在這個孩子身上,總是舍不得讓他自己睡,舍不得讓他不開心。
一直到現在,這孩子每天都還要吸一會兒咪咪,雖然早都沒有奶水了,可是這就像是一種癮,每天睡覺前不吸一會兒,他就不睡,早晨起來不吸一會兒就賴在床上不起來。
其實她也知道這樣很不好,畢竟孩子已經兩歲多快三歲了,應該跟她分開睡了,而且吃奶這件事也該結束了。
可是,每次隻要一說要讓他戒奶,他就很不高興,她看他那樣,又於心不忍。
而且,晚上其實她也想抱著他睡的,因為這樣才不會那麼的害怕,不會做噩夢。
就這樣,一直到現在了,孩子還每天都要黏著跟她睡。
但她很清楚,是該分床睡了。
等明天吧,等明天看過了許諾後,她就跟這孩子好好談談。
先從分床睡開始,然後再戒奶,一步一步來,不能一下子都斷了。
伸出胳膊將手機拿到眼前看了看時間,還早著,不到六點。
所以許言就重新躺下,小包子像是能夠察覺到什麼,她一躺下來,他就使勁地朝她懷裏鑽,然後就找到了咪咪,吧唧吧唧地吸了起來。
說實話,其實孩子這樣吸著沒有奶水的咪咪,真的有些疼。
許言略微的皺了皺眉,但隨即卻又勾唇笑了。
她忽然覺得,兒子這樣子,像隻小懶豬。
她抬起手將兒子又抱緊了一些,睜眼看著天花板。
昨晚上她就在許諾的床上躺著,可是畢竟過去那麼久了,無論是枕頭上還是被褥上都聞不到許諾的味道了。
許諾真的離開了她,一開始的時候她還總是能夠看到他,能夠感受到他就在她的身邊,可是這一年,這種感覺越來越弱了,甚至再也沒有見到過他。
她知道,是時間偷走了她的許諾。
也許再過三年,五年,她的腦海裏,許諾的樣子也會越來越模糊的。
許諾,昨天晚上,我第一次夢到了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我這算不算出軌了?算不算對不起你?
其實,其實許諾,我不止是夢到了除了你以外的男人,我……我居然還夢到,我好像是要嫁給他了。
許諾,我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討厭左鋒的,那麼的討厭,可是許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夢夢到他,為什麼又夢到自己穿著白色的婚紗挽著他的手走在紅毯上。
那個夢很真實,因為她的一隻手挽著左鋒,一隻手還拉著兒子,並且,並且她還懷孕了,有四五個月的樣子了,肚子圓鼓鼓的。
孩子是左鋒的。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所以才覺得這是一個噩夢。
閉了閉眼,許言歎了口氣,她想了想,覺得大概是因為在左鋒的身上她看到了跟許諾相似的東西,比如他叫她的名字,比如他稱呼她乖,比如他知道她喜歡吃的東西,還比如,他的喜好也跟許諾那麼像。
許諾喜歡小米粥,放一點糖的小米粥,不是特別的甜,但會有一點點的甜味。
許諾喜歡吃鹵麵,吃鹵麵的時候喜歡旁邊放一碗辣椒醬,而且這辣醬裏麵還要撒一點胡椒粉。
許諾喜歡吃過飯後吃個橘子,但是每次卻又不吃一個,隻吃半個,剩下的半個讓她吃。
雖然跟左鋒一個多月前在機場見過麵,可是真正接觸的也就是這兩天。
雖然是才兩天,一起吃過兩頓飯,可是許言卻驚訝地發現,她居然能從這個人的身上發現這麼多跟許諾一樣的地方。
到底是她心理的作用,還是左鋒真的那麼湊巧,他喜歡的也都是許諾喜歡的,抑或是,這個人是早就將她的喜好,許諾的喜好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這不禁又讓她想起了三年前出事的那個晚上,她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晚她居然被人不知道弄了一種什麼藥,就跟被控製了心智一樣,她居然自己大半夜的從墓地的大門翻進去,在許諾的墓前割腕自殺。
有一點她不否認,在許諾離開後,她一直就有個很堅定的念頭,那就是陪著許諾一起走。
她本來的打算也是在許諾安葬後的當天晚上,看過父母後就去找許諾的。
可是回到家後,看著母親流淚,父親流淚,她動搖了,到最後徹底的放棄自己那個念頭。
她打算回家收拾一下東西,然後將學校的公寓給退掉,之後就搬回家跟父母住。
其實那晚上,她是應該留在家裏的,可是那天許諾才下葬,她怕自己在家裏太久會忍不住哭出來讓父母察覺到,所以她才簡直非要回公寓的。
本來下公車的時候她就覺得有人跟蹤她,也的確看到了那個人,但由於那人捂得非常的嚴實,她認不出來長什麼樣子。
那晚太緊張也太著急,後來就崴了腳,然後就被人用東西從後麵捂住鼻和嘴巴,她就失去了意識。
其實蕭寒告訴她,從監控裏顯示,是她自己翻院牆進的墓地,她是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包括自殺,她都沒覺得疼。
事後每每想起那件事她就深深的後怕,那時候她的腹中已經懷著孩子,如果那晚她真的死了,那麼將是一屍兩命。
抑或是,那晚她僥幸存活,如果腹中的孩子出什麼事,那現在又將是另外一個局麵。
那件事蕭寒後來在查,可由於有用的信息也就公寓門口一閃而過的那個捂得嚴實的人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的蛛絲馬跡,所以這麼多年這件事一直沒有任何的進展。
如今突然出現的左鋒,真的讓她很懷疑。
可是卻又沒有任何的證據這個人跟當年的事有關,更何況,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許言很煩,怎麼都想不明白。
剛歎了一口氣,她放在一旁調成了靜音的手機閃爍起來。
她側臉,騰開一隻手將手機拿起來。
是左鋒打來的電話。
一看時間,她這才發現,自己在這兒發呆,不知不覺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快七點了。
許言看了看懷裏已經吃美了的小包子,小心地將他從懷裏抱出來放在床上蓋好,她則起身,拿著手機一直走到裏麵自己的房間裏,這才將電話接起來。
“左鋒。”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左鋒的語調帶著歉意。
許言捏了捏眉心,來到窗戶邊,將窗簾拉開。
這才說:“沒有,早醒了。”
那邊頓了一下,這才有關切的聲音傳過來,“怎麼了?昨晚上失眠了?聽你的聲音似乎不開心。”
許言看著窗外,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啊,就是做了個夢,你是不是已經過來了?”
她低頭朝樓下看去,果真就看到了停在樓下的黑色車子,車邊靠著一個男人。
大概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左鋒抬起頭。
看到她,他咧嘴笑笑,這才對她說:“早,言言。”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上做了那個夢的緣故,許言感覺今天看著左鋒特別的不自在,虧得這還沒有麵對麵,這要是麵對麵她豈不要臉紅了?
唉,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早。”她說,“你上來吧,我媽估計已經在做飯了,我去看看。”
“好。”
左鋒掛了電話,然後又朝樓上看了看,就快速的上了樓。
還沒到門口,許言就已經將門從裏麵推開了。
走近了,許言這才看到,左鋒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黑皮鞋,黑西褲,黑襯衣,黑西服。
這個人,年紀不大,心倒是挺細。
“我給念念買了個玩具,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左鋒說。
許言這才留意到他手裏提這個盒子,盒子上畫著一個大變形金剛。
大概是所有的男孩都喜歡吧?
她記得,那年去南省,許諾的房間裏也有一個類似這樣的玩具。
“肯定喜歡,整天嚷嚷著要買個大的,你這下算是如了他的願。”
“那敢情是好啊!”
許言笑笑,“又讓你破費了。”
“跟我還用這麼見外?”左鋒凝著她。
莫名地,許言的臉一熱,有些燙。
她慌忙移開視線,“那個……念念還沒醒呢,要不你先把玩具放客廳裏。”
左鋒想了想說:“介不介意我去看看他。”
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兒子睡覺的模樣,不知道是不是跟她小時候那樣,一點都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