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謙一想起那天大哥坐在書房裏哭的模樣,他就想哭,他的心就揪著疼,像是有人拿著一個切片刀,一片一片地將他的心髒切開,那種痛,令他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那痛徹入心扉。
那天九姨打電話說大哥心情不好,讓他回家陪陪大哥,他問發生了什麼事,九姨說,你大哥跟那女孩子分開了。
他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因為大哥在舅舅的要求下,要跟白曉雪結婚了,婚期定在了元月的十號。
那天他跟幾個朋友在外麵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接到的九姨的電話,所以他趕回去已經很晚了。
別墅裏那天所有的傭人都沒在,想來是大哥給他們都放假了。
因為沒有人,所以別墅裏靜悄悄的,他想大哥可能是在房間裏,於是他就上了樓,可是房間裏沒人。
他走到書房的門口,聽到裏麵隱約有聲音傳出來,他本想叫大哥是不是你,可還沒出聲,他聽到了哭泣的聲音,他當時的心猛地揪住,那種感覺就像是身體裏通了電流一樣,他渾身僵在了那裏。
書房的門是關著的,可是那聲音還是透過門跟門框之間的小縫隙絲絲縷縷地傳了出來,在靜寂的別墅裏,那聲音就像是在他耳邊敲著鼓一般的震耳欲聾。
那是他第一次聽到大哥在哭。
大哥他大概也是沒有想到,他給所有的傭人都放了假,家裏就他一個人所以他就算是哭了也沒人知道,所以他的哭聲並沒有刻意的壓抑,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變成了孩子一般的嚎啕大哭,哭得傷心欲絕,撕心裂肺。
從小失去父母的緣故,他是大哥一手帶大的,大哥對他很疼愛,但是要求也十分的嚴格,所以在他的印象裏大哥一直都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很厲害,從來都不知道累,不知道辛苦,沒有任何事情能夠打敗他,所以他更不可能因為遇到一點事,甚至因為一個女人而哭泣。
可是那天,顛覆了大哥在他心目中的那個所向披靡無所畏懼的高大的偉大的形象,不過大哥依然高大,依然偉大,隻是不再是那個所向披靡無所畏懼的人了,他也終於像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了。
那天,他到底還是沒忍住,悄悄地將房門推開一個縫,他看到大哥背對著門口,在窗戶邊的一把椅子上坐著,他臉埋在自己的手心裏,彎著腰,身體顫抖著,哭聲從掌心裏傳出來。
昏黃的燈光裏,他的身影看起來那麼的孤單寂寞,令人心疼到心痛。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大哥掌心裏原來有一張照片,那是景一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甜,很美。
大哥後來不哭了,他捧著手心裏的照片,嗓音沙啞顫抖地說:“對不起,對不起要了你卻不能對你負責,不能對你從一而終,對不起,辜負了你,對不起我親愛的女孩。”
景一沒有看到那個畫麵,也想象不出來,可她卻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那些圓圓的,大大的淚珠,爭先恐後地從眼眶中湧出來,滴落在跟前放著碗碟的水池裏,吧嗒吧嗒作響,像是下雨了一般。
兩人背對著,均是掉眼淚。
過了好大一會兒,邵謙先收了淚,以前他覺得男人掉眼淚挺沒出息的,可他最近一直都在沒出息,此時也在沒出息。
他轉過身看著景一顫抖的身體,覺得自己的心裏總算是平衡了一些,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沒出息,有人比她還沒出息,都沒見到什麼,隻是聽他說都能哭成這樣。
他吸了吸鼻子,嗓音無比沙啞地說道:“景一,我大哥被我舅舅逼著要跟第五個女人訂婚了,我大哥不同意,我舅舅不知道把他弄到哪兒了,我已經好幾天都沒聯係上他了。”
景一又抽噎了幾下,這才抬起手臂,將眼淚抹到了衣袖上,聲音裏哭腔有些重,“那我更不知道怎麼聯係他,我的手機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偷了,而且你大哥把劉成的號碼,我爸的號碼也都拉入了黑名單。”
邵謙很驚訝,“你說我大哥把你身邊人的號碼都拉入黑名單了?什麼時候?”
“差不多一周前吧,今天二十三,應該是臘月十七那天我發現的,至於是什麼時候拉入的黑名單我就不知道了。”
邵謙連忙將手機從褲兜裏掏出來,翻開日曆看臘月十七是公曆的哪一天,看完之後,他抬頭看著景一,“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惹我大哥生氣了?”
景一移開視線,繼續開始刷碗盤,“我跟他早就分開了,怎麼可能惹他生氣。”
“你沒騙我?”
“有必要嗎?”
“不對啊。”邵謙皺眉,然後便沒再向下說了。
景一不知道他說的這個不對是什麼意思,但也沒問。
此後的時間就是沉默,景一收拾完廚房,又收拾了一下堂屋和父母的房間,劉成這人有些潔癖,而且也是個很講究的人,所以他的房間裏一直都是一塵不染,廣木單上連個褶皺都沒有,平整幹淨得令女人都羞愧。
邵謙也不插手,就雙手揣在兜裏,景一去哪兒他跟哪兒,偶爾看不下去了也會伸手搭一把,但大多時候都是觀看。
等景一終於忙完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有些累,她在爐子前坐下,朝裏麵塞了一些鬆殼,邵謙在她旁邊坐下,問她:“考慮好了沒有?跟不跟我回雲城?”
“不回,我家在這裏,我春節不能不在家過年,還有啊,我覺得你大哥應該也不會有事,虎毒不食子,親舅如父,就算是你大哥真的忤逆你舅舅不跟他選定的女人訂婚,你舅舅也不會將你大哥給殺了,頂多就是關他幾天,讓他吃點苦頭而已。”
其實剛剛這段時間裏,邵謙也在琢磨這事,他並不讚同景一說的,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大哥他聯係不上不是被舅舅給藏在哪兒了,而是自己玩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