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難得出門一次,又有丁柔陪著,臉上的笑意就沒消失過,沒有人願意當籠子裏的金絲雀,總是在方寸之地生活,柳氏以前是伺候大太太的奴婢,後來是丁棟的妾室,她沒資格外出,更沒資格看風景。
原來外麵如此美妙,柳氏闔上眼睛,唇邊的一直掛著微笑,聽著風聲,聽著寺廟裏鍾聲,隱隱還能聽見和尚的念經聲音……回想起路上看見的風景,柳氏此時的心情是放鬆的,愉悅的,甚至是從未有過的開心,她能跟著太夫人出門,還是因為女兒孝順,當娘的最幸福就是有個孝順的女兒。
丁柔沒吵柳氏,在花海裏找六瓣的太陽花,她不相信,但柳氏顯然是信的,送給她,也能讓她高興,順手摘了幾朵太陽花編成花環,扣在自己腦袋上,不僅柳氏覺得放鬆,丁柔也盡情的享受著,不用再考慮,不用一句話出口前先在嘴裏轉三圈,不用再算計。
”娘,娘,快來看,真的有六瓣的太陽花。”
“在哪。”
柳氏睜開眼時,見到花海中,跳躍的身影,丁柔似在莊子上時笑得無拘無束,同她頭上帶著太陽花呼應著,柳氏驀然片刻,如果沒有她,丁柔會活得更自在,許是不會總是關在府裏,她一定能想到辦法脫身……
“娘,快來嘛。”丁柔向柳氏招手。
”好,好。”
柳氏走了過去,丁柔將藏在背後的手高高揚起,一串串的花瓣在空中飄落,柳氏愣住了,丁柔從後抱住她,“有娘,才有我,你養了我,我孝順你,娘,記得我說得話,你死我死。”
柳氏眼睛濕潤了,丁柔同柳氏身高差不多,下巴拄著她的肩頭,“若我說不辛苦,娘以一定不信,可這種辛苦我願意擔著,活著才有希望,你不想看著我成為一品夫人嗎?您如果疼我的話,就別讓我……至於養而親不在,不是我為您做了什麼,您做得比我做得要多,給予我的比我孝順您的要多,沒娘的孩子很可憐的。”
柳氏擦了擦眼角,鼻尖有些紅了,將六瓣的太陽花摘下,攥在手心裏,她同小柔都會幸福的,不能將小柔扔下,她是需要她的。
“來之前,我都打聽了,越過花海,有道山穀,可順著山坡而下,山穀中有清泉,有瀑布,娘,咱們去看看好不好?”
“好。”
丁柔攙著柳氏出花海,笑道:“佛山腳下不足一裏的地方還有個鎮子,聽說最有名的便是長壽麵,說是太祖皇後留下的方子,今天是不成了,明日我陪娘去嚐嚐看,好像還有神仙醉,連神仙都能醉倒的酒,再遠一點,還有一些有趣的地方……”
“小柔,咱們是來禮佛的。”柳氏聲音裏溢滿了無奈,怎麼聽著像是出來玩兒的呢,難為她打聽的這麼詳細。
“少林武僧不是常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咱們是遊玩要盡興,佛祖留心中,隻要誠心拜佛,佛祖肚量大得很,不會怪咱們……嘻嘻,佛祖啊,會保佑我們……”
丁柔停住了腳步,柳氏拍了一下丁柔,“你這張嘴……真真是愁死人……小柔,怎麼了?”
柳氏見丁柔臉上的錯愕,看向了道路邊上的人,柳氏彎眉皺緊了些,一名穿著鬆香色衣裙,頭戴玉簪的老婦人,雖然衣著尋常,但柳氏能看出所用的衣料都是極好的,“小柔認識她?”
當看見木太妃時,丁柔比任何人都緊張,她不是怕別的,柳氏兒時的記憶大多忘了幹淨兒,對父母兄弟更是記不得,但她總是在木太妃身邊生活過,一旦見到了生母,會不會想起什麼?柳氏是時刻為了親人想的人,知道了身世,她一定會想不開,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丁柔盯著柳氏,將她神情的變化盡收眼底,柳氏不認識木太妃……
丁柔放了一半的心,同時也有所疑惑,木太妃是不是弄錯了,母女之間為何沒感應?柳氏在北疆信陽王府生活了三年那,記起木太妃對北疆的重要,許是她沒空照顧女兒。
”不認識。”
聽丁柔平淡陌生說道,柳氏也覺得應當不認識,可為何她眼底隱現淚光,她應該不會流淚的……不知為何柳氏就有這個念頭,她不會哭,柳氏向她點點頭,輕聲說:“今日我也累了,咱們先回禪房,你說的那處山穀明日再去吧。”
丁柔攙扶著柳氏轉身向大佛寺走去,遠離木太妃,丁柔恢複了歡快,一會功夫就逗得柳氏笑聲連連,身影慢慢在木太妃眼中消失,不認識,她不認識她,柳氏看出丁柔的錯愕,木太妃卻能看出她的戒備生疏,甚至一絲的怨恨,不是怨恨她不肯認柳氏,是怨恨她來大佛寺,怨恨她打擾到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