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易出了青州城,於渡口處尋了一個船家,交了二十餘文,便和船家約好將自己渡至西平府。
那船家見洛易雖眉宇尚還青澀,兩腳前後略錯開幾寸,踏在船板上卻是穩如磐石,便知眼前這少年怕是擺渡的積年,遂開口問道:“小哥好好不出船渡人,為何偏要上老漢的船?”
洛易聞言不由摸了摸虎口處的老繭,低聲道:“家中長輩出了事,已經不做走水的營生了。”
那船家自知失言,略帶歉意看著洛易。見洛易衝自己溫和一笑,船家便安心撐篙,盡量讓小船行得再平再穩一些。
洛易坐在船上,思緒萬千:若不是自己當初好心請趙氏叔侄往山裏做客,一百餘條人命也不至於枉死。戲文裏都說天理循環,可為甚麼好人偏偏不能長壽?也不知那趙氏叔侄究竟是何情形。
那船家見少年沉默不語,便也不敢多言,一路無言,行了數個時辰,將洛易渡至了西平府。見日已西沉,洛易便尋了一家客棧安頓下來。許是西平府地處夷荒之地,人煙雖算不上稀少,卻委實不算眾多。即便洛易安榻時,已值住店人潮洶湧之時,仍然不見多少人。
月色如洗,照得窗欞下的人影甚是孤寂。
洛易自然不知他那個仇人趙季彥也曾像他這般在深夜中無眠。他隻是心頭一直縈繞著分別時清靈的目光,像極了每次自己出船時阿公對自己的凝視。可惜,一個已經長眠辭世,一個卻分隔兩地。
心念於此,洛易從腰間解下清靈所贈乾坤袋,神識烙印一掃,便將乾坤袋打開。乾坤袋中放置了許多必備之物,諸如丹藥陣盤符籙之類。見一堆玉瓶中間放了幾策玉簡,洛易隨手取出一冊玉簡,卻是記載了如何用陰陽二氣衝擊正機境。
現在天罡尚未有著落,洛易自然不需考慮這些,又取過另外一冊玉簡看了起來,卻是記載九洲各種異獸傳聞,想是上次小寒山一行之後,清靈記著自己所言晏維翰的靈獸,這才在乾坤袋中放了這冊玉簡。
洛易索性起身靠在窗牖旁,從懷中掏出清靈所贈玉玦,對著素月細細觀摩起來。
那玉玦觸之溫潤而澤,叩之其聲悠遠,狀如環而缺不連,色如翠而中泛黃,確實是塊好料子,卻也不至於讓清靈作為信物贈予自己。莫非其中另有玄機?
正出神間,隱約有道黑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洛易心頭一震,猛地將神識向四周掃去,除了鼾聲四作,竟無半分異常。
自己應沒看錯,那看來隻能是正機境之上的修士路過,這才能阻擋自己的神識探察。念及於此,洛易將玉玦收回懷中,慢慢躺下,平複著呼吸,竟在緊張中睡了過去。
翌日,洛易起個大早,向店家問明了一些事,便出了店。在城中胡亂走了一盞茶的功夫,也不見有人跟隨,洛易這才投向馬市。
因是心中有事,洛易挑了一匹馬,也不同那馬販相較,留下五十錠銀子便上馬直奔城外而去。
雖是初次縱馬,洛易仗著自己略通法術,這才讓那胯下駿馬不至於發狂。沿著官道不知奔騰了幾個時辰,遠遠看到一條大江滾滾東逝,濤聲震天。
洛易拽住韁繩,從馬背上一躍而下,看著奔騰洶湧的江水,喃喃道:“這便是武陵江的上遊,溟滄江了麼?”
眼見前方黑甲屯集,洛易便知不是策馬所能過。這溟滄江是南華、南昭兩國邊界,自有重兵把守。雖說兩國交好,已六七十餘年不見刀兵,若無通關文牃,隻怕守關將士不會放行。
洛易解掉駿馬身上的馬鞍等物,拍了拍馬股,道:“去吧,你自由了。”目送著那馬嘶鳴一聲之後消失在路旁叢林中,洛易引了一個隱形訣,身形便逐漸消失在路旁。
隱去身形後,見前方關隘隱隱有道門中人的氣息傳來,洛易生怕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又吞下一顆匿靈丹,渾身法力也消去的一幹二淨,便向關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