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京城內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前幾日還綠意盎然的梧桐葉,一夜之間落滿了庭院。這場秋雨來的有些不合時宜,尤其是對沒有準備好秋衣的秦子遊來說,更是惹人惱怒。
秦子遊下意識的摸了摸空空的錢袋,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本是山東樂安人士,今夏來京城趕考,卻花光了為數不多的盤纏。他自幼聰穎,飽讀詩書,又是過目不忘,本來此次秋試躊躇滿誌,到了八月十日放榜之日,卻名落孫山。本來他就欠客棧三兩銀子,第二日便被客棧老板客氣的請了出來。
那夥計孫一福說的很客氣,”秦相公滿腹經綸,一看便是狀元之才,隻是懷才不遇,來年定會高中,隻是本店小本經營,若長居此處我們也很難跟老板交代,還望秦相公能體諒一二。“
秦子遊是讀書人,家中不甚殷實,也理解小店生意不易,於是道:”孫兄弟,多謝貴店月來的通融,欠貴店的三兩銀子,待我下次來京城,必定雙手奉還。“說罷,借來筆墨,寫了字據。
孫一福連忙擺手,”秦相公不必了,秦相公學識高,人品好,肯定言而有信的,我們老板還說與人為善,與己方便。將來等秦相公高中,我們來福客棧到時候找秦相公討杯酒喝,到時候可別把我們趕出來。“秦子遊心中略酸,不過夥計也是好意,也不再說話。
自來福客棧出來之後,秦子遊在同鄉的幫助下,在相國寺藏經閣找了抄經的營生,每部經書按三錢銀子結算。不覺一個月過去,已經抄了三十多本經書。秦子遊自幼在書法上下了功夫的,尤是對魏碑張猛龍體尤為擅長,後來藏主僧妙相覺得字過於張揚,便用張玄體抄寫。秦子遊的字好,又工整,很多前來上香火的信徒願意出二兩銀子收藏。
昨夜從居膳堂回來後,秦子遊一夜未睡。與諸多讀書人一樣,秦子遊對登聞院也有些排斥。同樣是朝廷官吏,秦子遊更崇尚的是科舉入仕途,這才是天下讀書人的正道。登聞院,尤其是近二十年來的登聞院,則顯得有些過於陰暗了。大唐以律法立國,而登聞院作為皇帝的親信,隱隱有淩駕於律法之上的勢頭。昨夜柳少霆對秦子遊的邀約,並未直接回應,答應思索兩日再給回複。
秦子遊洗漱完畢,整理好衣衫,便去與相國寺首座僧玄苦報告昨夜之事。相國寺方丈玄悲大師二十年前便閉關,寺內一應事務都由首座僧玄苦大師主持,本來居膳堂議事,他一個抄經生本無資格去,但玄苦大師知道秦子遊這人,李院長是與他打過招呼的,所以才派秦子遊前去。
玄苦大師安靜的聽完秦子遊講述昨夜之事,便把書記僧喊來,將登聞院的通告安排下去。秦子遊側立一旁,也不言語。過了片刻,玄苦大師才與秦子遊交談,“秦施主在相國寺月餘抄寫經書,可否習慣?”
秦子遊略略躬身,“子遊愚鈍,之前立誌三聖之學,救世濟民,對我佛大乘佛法涉獵甚少,如今讀來方知佛學無量、佛法無邊,月餘下來獲益良多,在此謝過大師收留之恩。”
玄苦大師打了個佛號,“堂主僧玄德曾極力向我推薦施主,說秦施主過目不忘,與我佛頗有佛緣,我也拜讀過施主近日所寫的《坐禪三昧釋疑》,深覺施主見解奇特,語出珠璣,著實入迷。近年來我少修佛事,然而讀了施主文章卻也兩日未出禪房。隻是施主所學駁雜,旁征博引,有些詞句也略有過激之論”
秦少遊抄了三十多部經書,隻覺得經書之中諸多紛亂,而自己博覽群書,多以儒道為主,此番有機會抄經,於是閑暇功夫便結合自己見聞心得,寫了這篇文章,聽到玄苦大師的話,心中汗顏。“大師謬讚了,子遊隻是閑來胡亂塗寫,汙了大師慧眼,少遊惶恐。”
玄苦大師微微一笑,“若非知道施主胸懷誌在天下,我定會代師收徒了。”秦子遊連忙稱謝。
玄苦大師又道:”今日施主來的正巧,近幾日川王妃來我寺禮佛,隻是平陽郡主生性好動,提出要我相國寺帶人遊覽上京,我寺多是出家之人多有不便,不知秦施主這兩日是否有空,可否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