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既白,萬俟瀾和無妄皆是一陣無語,逝者已逝,來者可追,時光匆匆而逝的罅隙間空留隻言片語,曾以為是歸宿,最後才明白是過客……明月悄移,落於西邊,無妄抬手掐指一算,眉頭緊皺,前路迷茫未可知,命盤已亂,一切但憑人為,罷了,隨緣便是……
萬俟瀾一副不溫不火的樣子,常年的修養讓他忘記了如何表達內心的情緒。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撐著頭看著外麵漸明漸暗的庭院,突然想起那次看到雲瑤時也是這般清風習習,月光滿地,樹影縱橫,眉目如畫的女子從迷霧深深中款步而來,一步一蓮花,一步一蓮華,不隻是走進了他的夢,還是他走進了她的蠱,一時間竟心事重重。
“夢魔,其實你不必這樣……”
“什麼?”
“哎……當初我將你魂魄打散時就懷疑,玄月鑒的擁有者怎會如此的嬌弱,全無反抗之力,後來被雲丫頭發現真身時就覺得問題是出在她身上了。畫地為牢不是低級法術,若是沒有極深道行的法師或者是千年以上修為的大妖,是不能看破的……所以你……”
萬俟瀾聞言,微不可見的歎口氣,眼底似浮雲掠過,存在感莫名地低了幾分。
“有夢的地方就有我。”萬俟瀾低低絮語,“那天我隻是小睡,驀然感到奇怪的震動,探入神識中發現一個穿著古典的女人對一個道士講天之蒼蒼之類的……後來那道士跪倒在地,激動的不知說些什麼,然後那女人就看見我,偷走了我的幾分靈力。她定是不知道,夢魔的靈力就是用來織夢,不但用於攻擊,更用於自衛,於是,她便在我的夢裏睡著了……我本不在意,卻沒想到迎來了你無休止的追殺……遇到雲瑤時,才明白那女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妖神——媯……在和雲瑤相處的兩天中,媯的神力不自覺的跑進她的身體裏一些,連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當然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萬俟瀾和無妄僵了身體,來人竟是遠在帝都的國師。
無妄垂眸,心中暗道他怎麼來了……今日真是精彩,你方唱罷我登台,像車輪戰似的一輪接這一輪,不知後續還會發生有趣的事兒啊……
萬俟瀾冷冷盯著穿牆而出的國師,語氣平緩:“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了,三百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我又何嚐不是,本以為我隻是單相思,沒想到竟得大人如此期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您卻了解的一清二楚,瀾真是惶恐萬分……”
國師笑道:“自是因為你擔得起。這世間,得妖神媯青睞的人隻怕隻有你和那個叫雲瑤的了。”
無妄插嘴道:“為何?”
國師笑的幾近殘忍:“曼珠沙華,彼岸盛開之花,花葉永不相見,幽冥之神憐你們癡心一片,許你們一世相伴,夢魔,你與她皆是無形無體,自虛無中來,不占俗世塵埃,有著妖神最感親切的氣息,夢魔,得妖神眷顧,卻遺失一世姻緣,感覺如何?”
萬俟瀾低下頭,呼出的氣都冷了幾分。
無妄瞪大了眼睛,這兩人……
“夢魔,你若是識相,就放棄媯,交由我來掌控,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萬俟瀾聞言緩緩抬頭,像是聽到很好笑的事情,裂開了嘴角,聲音如出穀黃鶯,要命的悅耳動聽,出口的話卻是殘忍無情,“就你,也配?”
國師就料到他會是這般反應,不急不惱,優雅地整理著袖子,猛然長袖揮出,直擊萬俟瀾投影在牆上的影子。
淡黑色的影子一晃而過,躲開了攻擊,驟然響起一個聲音,忽高忽低,飄渺詭異,竟有些淒厲,“無癡,你竟敢向我發起襲擊……”影子慢慢彙集,幻化成女子的身體,竟有幾分雲瑤的樣子。
無癡悄無聲息的眯了一下眼睛,張狂道:“老夫不養無用的狗。”
媯輕輕一笑,拂去滿室塵埃,輕柔淺笑下掩藏著騰騰殺機。無癡暗暗吸一口氣,右手突然握著浮塵,左手負後,手掌纏著一圈紅光閃閃的光環。
媯盈盈而立,擋在萬俟瀾身前,雙臂張開,像是迎接對方的到來。國師緊握浮塵,手臂後撤幾分,準備發力,媯死死盯著他的動作,一分也不敢放鬆。分身後的媯實力大不如之前,三百年的時間無癡修為更為精進,大意不得。無妄明白此時情況非比尋常,暗自運氣搭起保護結界。
戰鬥一簇激發。就在這時,兩道人影闖入。
秋月和殷朗。
國師眼底閃過一道精光,浮塵瞬間劃出,與此同時,媯身邊乍起一道紫光,從天而降萬點星光,閃爍著落在眾人身上,電光火石間,國師左手紅圈砸出,媯身邊紫光突然消失,轟的一聲,房間裏煙霧彌漫,房子搖搖欲墜。
匆匆趕了半夜山路的蕭野心中抽動,回頭一看,白一寺上方光芒閃動,妖嬈著向上扭曲攀升,突然想到自己交代秋月的事,若是他不回去,就讓她自行離開,但是她向來討厭孤身一人漂泊的感覺,肯定會找自己,要去的地方隻有……
想到這兒,臉色一白……沿原路飛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