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廝打成一團的貓狗各自夾著尾巴,一個逃出了院門,一個縱上了牆頭,錦曦剛巧從院子門口而過,那狗差點撞到她腿上,驚得她‘哎呀!’驚呼了一聲。
其中一間土基屋的木門吱嘎一聲從裏麵推開,一個穿著青老布衣褂,蠟黃寬臉,吊三角眼,渾身上下帶著一層病氣的中年婦人,拄著根拐杖從屋裏出來。
錦曦看到那中年婦人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便曉得這是張大強的娘孔氏。
以前聽張家的說過,張大強的爹前幾年走了,留下孔氏和張大強母子過活,孔氏身子素來不好,腿骨有毛病,菜園子都沒法子打理,成日裏就坐在家裏看門。不過四十出頭的人,日日在家裏熬得性情暴躁,手裏拿著根拐杖,打貓打狗的沒個消停。
張屠戶對別人摳門,可對自己弟弟留下的這娘倆,卻是少不得接濟。張家的娘家哥哥,春妮兒的爹,答應把閨女嫁給張大強,一麵是看著張大強小夥子長得結實精幹,還有很重要的一麵,是因為張屠戶的幫襯,這才有了張大強和春妮兒的這場親事。
錦曦彎身去拍腿上被先前那隻狗蹭下的狗毛,對麵院子裏,張大強的娘孔氏,在門口將拐杖用力在地上噔了幾下,謾罵出聲:“黑心爛肺的老王八羔子,仗著人多,欺負我家一個,額頭上打出雞蛋大的包……”
錦曦驚詫抬眼,孔氏站在院子裏,目光望向牆角上那隻趴在那曬日頭的黑貓。黑貓在悠閑的舔舐著自己的毛發,孔氏正拿那雙吊三角眼瞪貓。
錦曦心下詫異,正要抬腳走,那邊孔氏的罵聲又響起。
“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樣的強勢,一大家子,從老到小,都不得好死,野貓叼的,野狗啃的,咋不啃下一條腿來咧?”
錦曦猛地扭頭,正好撞見孔氏一臉仇恨的盯著這邊,罵的咬牙切齒。孔氏刷地扭過臉去,仰頭望著頭頂的那棵梧桐樹,話題一轉,好像又在罵樹上搭窩的鳥。
錦曦站在那,眼底浮上一絲壓抑的怒氣,這個孔氏,擺明著是為了昨夜,老梁頭敲了張大強一扁擔的事,心裏惱恨,卻又無從去老梁家發泄。剛好錦曦從門前路過,孔氏就指桑罵槐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被欺負了,就去欺負回來,逮住個不知情的過路晚輩,在這指桑罵槐,起不了啥用的!”錦曦朝還在絮絮叨叨罵著的孔氏清聲道,她的聲音不算太大,但足夠傳進院子裏,讓孔氏聽見就夠了。
孔氏果真打住罵話,扭過臉來惡狠狠剜著錦曦:“回去告兒你爺,我家強子沒爹,可還有娘!他殺了防火,有官府管著,偷雞摸狗,有我來訓,還輪不到他那一扁擔!這事,我跟他,跟你們老梁家沒完!”
“我啥都不知情,很抱歉這話我不能代你轉達,你自個去跟我爺那說吧。”錦曦道,搖搖頭朝前走去,才走開兩步,前麵張屠戶家的正門裏,張屠戶的老婆,許是聽到了孔氏和錦曦的說話聲音,正急匆匆朝這錦曦這邊迎過來。
“曦丫頭,你咋過來了?快進來快進來!”張家的過來拉住錦曦,邁步往前走。
後麵,張強家的院子裏,孔氏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出院子門,朝錦曦這邊揚聲叫罵:“丫頭片子,回去跟你爺奶說,我孔氏男人早死,可也不是個任捏的軟柿子……”
張家的臉色一沉,扭頭瞪了眼後麵拄著拐杖,正罵的唾沫橫飛的孔氏,低喝道:“弟妹,老梁家是老梁家,曦丫頭是曦丫頭,你有啥不痛快也別衝著她瞎嚷嚷啊!”
孔氏不理睬張家的,隻指著錦曦的背,厲聲道:“我家強子招惹誰了,好好的出去,挨了一頓打家來,別當我家孤兒寡母好欺負,我等會就去給我娘家弟兄捎信,讓人過來抖了你家老梁頭的骨……”
張家的猛地刹步,扭頭狠狠瞪著後麵不依不饒的孔氏,叉腰道:“強子娘,你還沒完沒了了是不?合著好像我們大家夥多欺負你們孤兒寡母似的?”
“喂不飽的白眼狼,你倒忘了我家孩子爹,是咋樣扶持你家強子的?你家揭不開鍋,哪一回不是來我家借米?有借無還!要是沒有我,沒有我家男人作保,你家強子能娶上媳婦?”
孔氏一愣,打住罵,狼狽的看著張家的,倒吊的三角眼裏,露出賠笑討好的樣子,道:“大嫂,你別跟我這置氣呀,我這不是心疼強子嘛,做娘的心就是這樣的,強子是你侄兒,你親眼看著長大的,合著你不心疼?”
張家的聽著孔氏口中,一聲一個心疼強子,張家的就想起侄女兒春妮兒那雙哭腫的眼,心揪起來的同時,更對張大強氣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