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他們在海邊一隅尋到安靜幽雅的休憩處。
這座名為“夏日花語”的海邊旅館掩映在高大挺拔的冷杉花園裏,客人們不曾入睡,而是在潮濕溫暖的海風吹拂下散心。
明日是海神祭,大陸各地的旅客慕名而來,使得瑪維斯城人滿為患,住宿緊張。旅館隻剩一個空房間,成楓在店主曖昧的眼神打量中訂下這間頂樓豪華雙人房。
進入房間她便開始不停地整合消息,歸納得出結論後立刻發往漠煙山。今晚的朱雀穀應該也是無人入眠。
處理好麻煩後,她走到觀海陽台,攬月正望著她,麵容背光,然而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卻凝聚著幽亮。
美色宜人,月輪在花園裏投下斑斕光影,這座旅館像是夢境中的童話王國,有一種無法捕捉的美和飄渺。
兩人靜靜地欣賞星夜海景。這般靜謐相處的時刻鮮少,成楓心裏若有預感,不無惆悵和遺憾,來年之事來年再論。無論將來是否孤單無助,絕望迷惑,她也不會多想。隻活在當下,握住他的手,腳踏今天的道路,這便足夠了。
是的,無論日後聚散悲喜,成敗浮沉,隻要好好享受這一刻的從容悠閑就足夠她回味許久。
她不會困擾,一些道理想通了就是天堂,想不通就是地獄。她很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盡管平靜,卻不曾想過放棄。
他了解她的心事,眼裏帶著奇妙的笑意,什麼也沒說,與她執手並坐。
一絲淡雅疏致的清香隨夜風飄蕩開,兩人低語淺談,一夜無眠。
翌日。
當緋紅的朝陽乘著霧氣和霞光逐漸升起,瑪維斯城的大街小巷熱鬧喧囂,人稠物穰。
兩人悠緩地在長街上散步,邊走邊談,時而相視而笑,莫逆於心;時而佇足在吟遊詩人的身邊,津津有味地聽一段讚美史詩;時而觀賞街邊走廊上繪有釉彩的玻璃窗,遇到有趣的店鋪便進去閑逛……
對向來深居簡出的成楓來說,這裏的新奇事物頗有吸引力,時走時停。一路上,豐伯攬月始終牽著她的手,不曾鬆離。
人群簇擁的潔白長街裝飾著無數盛開的琪蘭花,神官們的頌歌和海神殿塔的悠揚鳴聲,為熱鬧的城市增添一分聖潔和莊嚴。
廣場中央是華美的海神雕像,伊爾瑪特保持永恒不變的威嚴表情,手執海神權杖俯視王座下進行祭祀的凡人們。
祭典開始,耀眼的光芒將整個廣場籠罩起來,無數潔白的花瓣自雲霧半空散落,飄揚著,人群裏爆發出震耳的歡呼和掌聲,整座城市都沸騰了。
人們載歌載舞,歡聲笑語,沉浸在快樂的海洋裏。當彤雲四合的時候,金色的陽光均勻地塗抹在瑪維斯最高的神塔上方,鮮豔的魔法彩帶纏繞在廣場上空旋舞。
各種精彩紛呈的祭典活動在城市四處舉行,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人們都忘記憂愁,走街竄巷地慶祝著。
興致盎然地轉悠了一陣,成楓見遊玩的行人越來越多,路上擁擠不堪,於是朝攬月笑了一笑,決定去華桐街最有名的茶館看看。
在二樓尋找臨窗的普通位置坐下,成楓要了兩杯極品清茶和幾碟糕點。他們目光所及近處是一座精致的露天舞台,上麵正表演海神的故事。
她對大陸風俗趣事略知一二,便談笑風生地向他介紹起各種傳說。茶館滿座雅人逸士,對這位黑發少女妙趣橫生的另類講解起了興趣,皆不動聲色地豎起耳朵旁聽,眼角餘光則是不住地打量她身邊似笑非笑的白衣男子。
他氣質出眾,有如她身邊虛幻清越的剪影,美得不真實,一眼便能牢牢吸引住他們的視線。
這兩人自始自終隻留意著對方,恍如有層迷霧將他們籠罩在二人世界,與茶館的其他客人隔了一個朦朧的時空。
續到第二杯茶,成楓轉頭要招呼侍者送兩份糕點時,視線卻和樓梯上走來的素裙少女打了個交接,兩人俱是一愣。
隨後,一襲素雅絲裙的蒂靈綻放出清美笑顏,出聲同她親熱地打招呼:“你也在這兒啊,晨楓——”
話聲未落,樓梯處又出現幾道熟悉的人影。蒂芙妮嬌豔的臉上瞬間閃過驚詫、戒備、疑惑和反感的複雜神色,目光投在她身旁的攬月身上,眼神一滯,怔怔不動。
菲利普王子和妹妹菲麗絲在外都保持著王室的高貴和矜持,此刻有意無意地看她。一個是肆無忌憚打量女人的眼神,一個是有些倨傲和不屑的神情。
王子顯然是好奇多於興致,沒看到她身上有多少特色,很快便移開眼睛。菲麗絲表情比較微妙,輕咬住蒼白柔嫩的嘴唇,心裏飛快地和她作對比,臉色逐漸好看。當發現她身邊另有男子相伴,眼裏滑過一絲輕蔑和微不可察的妒意。
伊格納茨和雪玉神色較為灑脫,隨意地看了她一眼後便看向豐伯攬月,兩人眼中皆閃過銳利的精光。伊格納茨是因為看不出男子的實力而心中震驚,雪玉則是收藏“美”的愛好之心大起,正琢磨著要不要拿出記憶水晶攝下此人身姿。
相較而言,唯有蒂靈最為正常,神色依然柔美。除了看到攬月時眼裏出現一絲異色,轉瞬即逝。
若是隻見到成楓,或者隻見到豐伯攬月,幾人倒不會如此古怪。然而,在意外情形下見到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少女和一位形貌出眾的男子坐在一起,舉止親密融洽,這很難不讓人產生驚奇而又不解的詫異心理。
他們都有同樣的疑問:她與此人是什麼關係?她與叵升又是什麼關係?
眾人這番千頭萬緒的心理豈逃得過明眼人的眼睛,更何況座上這兩位是心思澄明的修真者。
豐伯攬月對無關緊要之人向來不會在意,而成楓對這些人的感覺也是少一個不少,多一個不多,簡而言之是不曾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