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雕花銀鐲(1 / 3)

他並不反駁,隻是苦笑著搖頭,從懷裏取出一方繡著鴛鴦的絲帕,小心的打開,那模樣,就像對待自己的幼小的孩子。絲帕中,躺著一隻俊秀的銀鐲,沒有珠寶鑲嵌,沒有華麗的紋路,簡簡單單,樸實無華,連小家碧玉都稱不上。之所以說它俊秀,是因為它在不顯眼的地方雕刻著一朵小巧的君子蘭,夕陽的餘暉正好打在上邊,柔和的光射進眼裏,秀美無雙。

“姑娘可還記得這銀鐲?”他眼裏柔光萬丈,連話語都輕柔的像拂過白沙堤的微風。

我又開始苦苦回憶所有經過我手的華貴飾品,似乎每一樣都比他手中的銀鐲精貴的多,印象裏大約是有過這麼一件不起眼的東西,又大約是沒有過這麼一件不起眼的東西。

我搖搖頭,從布包裏翻出跌打散敷在傷口上。被我毒害的人命尚且記不全,更不要說一隻廉價的鐲子。

他搖頭淺笑,眼眸深邃的遠眺天際,目光的焦點聚集在我身後,或者是更遠的地方,深深的陷在了回憶裏。

“那年我八歲。那時候我跟我娘雖然過得很清苦,可是很快樂。我知道我父親就是蕭肅山莊的林老爺,他有妻室,因著我娘的身份遲遲不敢跟我們相認,可是沒關係,沒有他,我們一樣過的很好。”

他長歎一聲,高聳的眉骨把雙眼遮進陰影裏,黑漆漆的可怕。我停下手中的動作,靜靜的聽他講述這段悲傷的往事。

“如果不是那幫強盜的話,我以為我能一直快樂的生活下去,也是在一個這樣明媚的春日裏,他們抓了我,向我娘索要天價的贖金,隻因我是林老爺的私生子,而林老爺家財萬貫,那些贖金不過是九牛一毛,況且,他不可能會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管的。”

他頓了頓,臉上看不出太多的痛苦,輕輕的撫摸著手掌中的銀鐲,像撫摸著剛剛破殼而出的雞雛。

“我娘幾乎是沒有遲疑,就跑去蕭肅山莊找我的父親。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我盯著他因痛苦而抽搐的眉頭,欲言又止,我不懂,他為何要將自己身上一個年代久遠的傷疤揭給一個陌生人看。

林義同我一樣,用一種悲憫的眼神望著他,想安慰卻不知說些什麼。隻能任由他沉浸在巨大的悲傷裏,無法自拔。

許久許久,眼睛裏的潮水退去,又開始閃爍星星點點的火光。

“林義,”他高呼林義的名字,微微昂起頭,眼裏的星星點點變成燎原的衝天火焰。“這後麵的事,你應該最清楚不過了!”他背對著我,身軀因激動而顫抖著。

林義蜷縮在山石的陰影裏,瘋了一樣拚命的搖頭,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她隻是在爭鬥中失了手!!”語調高昂,一字一句抖的分明。“你全都知道,你竟然全都知道!?”他伸出手直直的指向吳量,全然不顧自己嘴角因激動而湧出的鮮血。

“我若是一開始就說穿,又怎麼看你演這出殺害親父的戲!!”他的笑聲聽起來像一個夜裏鑽出來的魔鬼,酣暢淋漓的痛快。

我大概是可以猜到林義口中的她便是林義的生母,兩個可憐的女人,一個為了自己的孩子,一個為了自己的地位,雙雙喪命,林義的娘可能並不是林老爺逼死的,她的死可能僅僅是因為內心的恐懼跟愧疚吧。

事情說到這裏很簡單,林義的母親殺了吳量的母親,許多年以後無量想回來搶奪家產,或者說複仇更準確些,同時還要裝作不知道是誰害死的母親,林義怕自己的父親泄密牽連到自己,所以就買毒害了自己父親,接著又想嫁禍於我,想殺我滅口,而吳量就在背後操控,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最親的兩個人互相殘殺。兄長利用賢弟的貪生怕死搞的蕭肅山莊家破人亡,自己坐收漁翁之利,這一出戲,相較於林義的弑父,真的是妙不可言啊。

“其實,爹早就找我談過,”他斂住笑容,神色迅速的暗淡下去,“在你毒害他的前一個晚上,他親口對我說,是他害死了我娘。林義,你爹還是很在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