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百轉千回(1 / 2)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陣勢嚇住了,用剛剛擦過臉頰的手緊緊的抱住了血如泉湧的肩膀,我像是癡傻了一般瞠目結舌的看著吳量,看著他雙手撐著石壁鎮定自若的站起來,兩隻胳膊像猿猴一樣靈活健壯,孔武有力。我的瞳孔倏爾縮小了,不僅因為疼痛,還因為對所謂妙手回春的憤怒。

原來這才是妙手回春的精妙之處,康健的人才會中毒死去,而久病身殘之人卻會因禍得福。這算哪門子的千古奇毒!

我弓下身子,將巨大的痛楚壓抑在口中,不發出聲響,卻不想痛楚遊走到眼睛,生生的疼出了眼淚。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我果然是在找死。

吳量雲淡風輕的走到我麵前,右手食指呈鉤狀,輕柔的挑起了我的下巴,“這哪裏是千古奇毒,分明是靈丹妙藥,關姑娘說是不是?”他笑自己的重獲新生,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脫開了殘廢這一令人鄙夷的桂冠。

此刻的我隻能用欲哭無淚來形容,我閉上眼睛拒絕看這樣一個與我而言無異於災難的結果,這算什麼,晴天霹靂?滅頂之災?還不如沒有方才的那塊石頭,讓我化成絢爛芬芳的妙手香的泥土,一了百了。

他扶住我的肩膀將我按在地上坐好,順帶還理了理我蓬亂的發絲,然後走到涯邊撿起了我散落一地的瓶瓶罐罐,抄起我的善德箱,返身又走了回來。

“用不用我幫忙?”他把一捧叮當作響的小瓶細心的放在我麵前,嘴角的壞笑猥瑣而又誇張,渾身上下散發著助人為樂的氣息。可能在經曆了這樣一個美妙的轉折後,整個人都會變的溫情起來。

我劈手奪過地上的墨色小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如果說我之前的情形像是跌入了穀底,那現在就是跌入了穀底後發現還有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沉入湖底後又發現肚子被湖底的鍾乳石穿了個透心涼。

額頭的傷口血流的已經不是很厲害了,稍稍點了一些藥粉,除了有點火燒樣的刺痛,倒也是沒什麼大礙了。肩膀上新鮮的傷口倒像是初春融化的雪水一樣,汩汩不停歇,讓我又開始懷疑,照這樣流個個把時辰,我還是會要失血過多而死。這血就跟我的命一般金貴,或者說,我的命,全都是依附著這血才能得以生存。

吳量轉過身不再看我,腳步很是穩健的走向了林義的方向。

我低著頭心無旁騖的給傷口上藥,灑一些,便被血盡數衝散了,有些凝住的,也是糊成了紅膩膩的一團。

邊境的風裹著沙塵從四麵八方吹起來,打在耳旁劈啪作響,風中裹著的花香味絲絲縷縷,剪不斷理還亂。看看日頭,已經有一半隱在了對麵的山頭裏,半個金紅的夕陽看起來仍舊是光彩奪目。

刺啦一聲,我驚的抬起頭來,卻看見無量手中擎著一方長長的布條向我走來,看布條的質地,應該是林義的絲綢衣衫。夕陽晃得眼睛看不真切,我似乎是隱隱約約看見伏於地上的林義,腳尖輕輕的動了一下。

“看到了什麼?”他拿著布條作勢要敷在我的肩膀處,又看我滿目驚疑的看向他的身後,隨後也要扭轉過頭一探究竟.

我慌忙垂下眼簾,繼續將藥粉傾倒在傷口上,一臉的波瀾不驚,語氣是我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滄桑.

“沒什麼.隻是感慨林義罷了.有些東西,生不帶來,死便也不會帶去.”我伸手接過他手中的絲綢布料,柔光布錦上的紋路細密交織,摸在手中微涼順滑,沙沙作響.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大概還是抑製不了內心的狂喜,每一句話,每一個音調,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是帶了濃厚的歡喜在西域的風沙裏肆意蔓延.

“吳公子說的是你自己吧.”我略顯笨拙的將布條在手臂上纏了幾圈,即不規則,還鬆鬆垮垮的,所幸的是,血止住了,裹住傷口的米色衣料上,隻透出了淺淡的血痕.

吳量伸過手來把布條的末端精細的打了一個結扣,十指靈活,像個女子捏著細細的針龍飛鳳舞的繡牡丹或者鴛鴦.

我的目光掃過他的肩膀,看到不遠處的林義的手臂明顯的抽搐了一下.也對,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話可不僅僅能用來形容無量,對於林義,也是同理.既然他被打得還剩半條命,那妙手回春自然會救回他另外半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