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臉呈現在我眼前,迷離的光影中,發絲清揚,眉眼入畫。
在以後很多年的時光裏,我回憶起這張臉,無論眼前的境況是多麼艱辛與險惡,每每想起他,想起他在逆光裏清晰可辨的發線,和傾盡世間的麵容,心底總會湧出一股暖流,洶湧成潮,隨著月缺月圓,花開香隕,深埋進心底一處繁花似錦的地方,然後悄悄的舞出蝶影來,如同盛夏裏的微光一樣,溫暖我所有的有生之年。
他眉眼含笑,我驚為天人。
花開初春,蝶舞半夏,葉枯暮秋,雪落嚴冬。寒來暑往,秋月春花,一個驚豔了我時光的人,細細的雕琢在我腦海深處,朝朝暮暮間,所有繁瑣的日子都有他帶著花香味道的笑顏。
你便是我的貴人嗎?
我長長的歎出一口氣,愜意悠揚,再無精力理這世間的紛擾與仇怨,仿佛生無可戀一般,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間就在此刻靜止,沒有了馥鬱濃烈的花香,沒有了斑駁如血的殘陽,連著周身的累累傷痕,都如同大火中飄渺的煙霧,徐徐上升,緩緩的消散殆盡。一切都歸於寂靜。當然,除了那一張眉眼如畫的臉在我心中激起了驚天駭浪。
我恨不能用前世的福德與來世的輪回,作為交換,願此刻時光永駐,容顏不老,夕陽不落,還我片刻的安康,然後在飛揚的清風裏,淺淺一笑,隻為問他一句,你是誰?我的笑一定比正午盛開的妙手香更加嬌豔,比高懸的日頭更加耀眼,比氤氳的香氣更加濃鬱,在風乍起的春日裏,熠熠生輝。
他的懷抱溫暖厚實,帶著清新的藥草味,就像晨曦的露水上反射的萬丈霞光,柔軟的布料帶些微寒,摩擦著在我耳旁沙沙作響,我毒翎此生,還有何求?
身子像是坐在船舷上,輕輕的搖晃了起來,接著聽到腳步在草叢中穿梭的聲音,發絲拂過草尖,蔓延著纏綿跟溫情,花香味漸行漸遠,由濃轉淡,淡到虛無,溫暖的身軀迎合著我漸漸虛弱下來的心跳,一路腳步匆匆,一路鮮血淋漓。
忽然聽得吱呀一聲綿長的輕響,像是不留心勾住了琴弦的尾音,青白色的天光頓時暗淡了下去,周遭是如同墨一般的漆黑,渾身肆虐的寒意幾乎要嗬氣成冰,又聽得一聲竹門輕扣的聲音,仿佛將整個世間,都被隔絕在了門外。
天,終於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