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身世(1 / 2)

“潑掉吧,再去盛一碗。”她把自己的半碗粥推到一邊,一臉嫌棄的看著我異常香甜的吃粥,手微微揚起來,似乎是想阻止我,卻終究還是收了回去。看來我是完全倒了她的胃口。

我不說話,又吞進一大口,清甜軟糯的紅豆溜過舌尖,滑進喉嚨。暖意從胃蔓延至五髒六腑,這頂級廚子熬製的粥,我怎麼敢輕易浪費?

“我吃好了。”幾口便喝盡了白瓷細碗裏的粥,肚子裏還是空空的,看著一桌子色澤鮮亮的菜肴,卻再也生不出食欲來。

我起身向外頭走去,順著走廊一路向前,聽著院子裏百靈畫眉的小曲兒,拂過伸到回廊上的樹葉花苞,隨手掐下一朵玉蘭,用指頭碾碎,滿手都是鮮辣濃鬱的香。

南星跟在我後頭,像一個忠心耿耿的侍衛。鐵血丹心,仁義至極。隻是這侍衛隻忠於命令,卻不忠心於人,直率而又呆板的愚鈍。

“你得罪了夫人,她們自然是處處刁難你。”南星緊走兩步並上我的肩,語氣裏是少有的悲天憫人,大愛無疆。

她的話讓我略感意外,還有些羞愧。我一直以為蟲子是她叫人放的,畢竟她在我把粥喝光後那一臉的波瀾不驚,幸災樂禍。

“哪裏?我還要謝她們的不殺之恩呢。”今日既能放得蟲蟻,明日難保放不得毒藥,這以後,該盡是些挖空心思的算計了吧?

南星盯著我微慍的臉,在後頭掩著嘴笑了兩聲,也不再說話。

走到了回廊的盡頭,石頭的桌凳,雕花的圍欄,桌上的琴早已不知去向,不知是被丟了還是被能工巧匠拿去修?波光粼粼的湖麵映著天光,天際的雲卷雲舒,好不愜意。若是不看這問夕宮裏的勾心鬥角,狼狽為奸,這琉璃城也不失為一個寶地,碧水映天光,滿目圍芳草,春日風情無限好。

我扶著石頭柱子,縱身一躍,想要跳進湖水裏做個冤死的魂靈。後來一想,這樣死了未免有些窩囊,於是收住身子坐在了圍欄上,兩條腿晃晃悠悠的懸在湖麵上,像個頑劣的孩子,盡挑些危險的地方玩耍。

這琉璃城真是個寶地,春日風光無限好。

我從前襟摸索了一陣,掏出一個紙包,紙包上有一圈紅紅的油印。是南星給我的蜜餞。

打開紙包,裏頭的果兒深紅色,更接近於黑,皺著皮,外頭裹著的一層糖霜甜甜的誘人。

扔進嘴裏一個,鹹甜適中,回味無窮,像是南星先前給我喝的美酒,勾魂攝魄,讓人欲罷不能。

我何時鎖過關姑娘?綿軟的聲音仿佛又在耳畔響起像是蜜餞外頭裹著的糖霜。我心頭一緊,把嘴裏的果核吐了老遠,咕咚一聲掉進水裏,濺起幾顆水珠,立刻就有銀光閃閃的魚兒擺著尾巴追逐。

“關姑娘不開心?”南星坐在我身後的石凳上,也是難得清閑的觀起了湖景。

我把手裏的蜜餞遞給她,這等美味,怎麼能不與人分享?

她擺擺手,嘴角和善的笑,卻緊盯著我的眼睛,等我回答她的話。

開心?我又如何開心的起來?被她們像囚徒一樣關著也就算了,竟還在粥中吃出個全須全尾的蟲子,換做別人,早就被嚇得嬌滴滴的哭了。

“我被你家公子救回一條命,你又醫好我的傷,在這裏衣食無憂,身家性命又有人顧忌著,我怎麼會不開心?”我的話裏褒貶參半,有誠心的感激也有誠心的怨恨。

“你怨不得我,若是公子沒有回來,你現在可能早已在琉璃城的鬧市上了。”南星聳聳肩,朝我攤開手,字字句句裏盡是些無可奈何。

“不過也是怪了,我趕你走的時候你抱著海棠,萬般的不舍,現在倒要心心念念的離開?”

南星,你卻也好意思問,若不是你這聰明的腦子識破了我來這琉璃的目的,我怎麼舍得離開這裏?

南星看我崩緊了臉不說話,淺淺一笑,繼續說,“隻因你來這裏的目的不是尋藥,而是尋人?”

“我的目的是空穀幽蘭。”我說的不卑不亢,字正腔圓,背挺的筆直,像一個戲台上底氣十足,隨意就能唱上個把時辰的老旦。

南星不理我的話茬,仍舊是自顧自的說著,“尋的是你的什麼人,若與你極為相似,該不會是姐妹吧?”她低頭剔著指甲,說的漫不經心,語氣裏確是咄咄的逼人

一語中的。

這琉璃城的姑娘們個個聰明伶俐,又生的一副好皮相,若是哄騙出去賣了中原的煙柳之地,這其中的利益可比我賣毒要豐厚上百倍。

我把嘴裏的核吐進水中,看湖麵上蕩漾開一圈一圈的漣漪,觸到石柱子,又蕩漾回去,兜兜轉轉,樂此不疲。

“我關鵲做孤兒做了十幾年,又哪裏冒出來的親人?”我說的淒涼,像是暮秋時分在寒風裏瑟瑟的樹葉,白霜撣落了一地的過往,關於以前的所有悲苦,都盡付與一聲長歎,滄桑哀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