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那日一去,又接連忙了好幾日,況且各房時而也都去去,便有好些日子不曾到文若這裏來。文若雖是並不急於得他寵幸,但天天都是眼皮子下這些人這些事,也真讓人無聊。
這日,文若覺得心中煩悶,便往園中行去,吩咐了眾人不必跟來。如今正是初秋時節,天高氣爽,在這樣的天地中行走,登覺神清氣爽。沿著碎石子的小道一路行來,藤蘿纏繞,園圃裏栽種的ju花開的正好。文若看著這ju花,想起陶淵明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不由得癡了。
“若兒……”一聲熟悉的呼喚將她從沉思中驚醒,回頭一看,竟是年羹堯。四目相對,兩人都無話可說。文若略站了站,轉身便走。年羹堯一把拉住她,說道:“若兒,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人。我何嚐不明白你?是,我選擇了小倩為的是一條光明仕途,可是我更知道,倘若我不是如此優秀,又怎能留的住你?”文若正欲開口,卻覺得喉嚨被堵住了,說不出話來。
一直以來,她始終認為是陳土背叛了她,卻從未想過假如陳土不是那個叱吒風雲的陳土,她還會愛上他麼?卻聽的他又道:“愛情有時候,並不是那麼純粹。你喜歡的既然是這樣的男子,就注定了要失去一些其他的東西……我愛上的是你這樣的女子,也注定了……”陳土看著文若有些蒼白的臉,幽幽的道:“假如你仍是你,卻有著小倩的身世家庭,我們便是這世間最幸福的伴侶……可惜,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文若看著陳土,一字一字地道:“不,你錯了。”陳土驚訝的看著她。“沒錯,我自小夢想的男人就是大英雄,大豪傑。看武俠,我最愛喬峰。談曆史,常歎服康熙。這些人,都是真英雄,真豪傑。並不因為他們有多高的地位,多大的成就。而是,他們打從骨子裏,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而你,卻要去依靠一個女人來成功,陳土,我看錯了你。”陳土看著文若,發覺有些不太認識她了。陳土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隻要能最後成功,誰會去計較過程?”文若道:“那是陳友諒,不是朱元璋。王道,是君子之道,不是小人之道。”
陳土聽了這話,半晌沒有發聲,隻在低頭思量什麼。忽道:“你難道認為雍正是君子麼?”文若一蟄,道:“是非如今尚未有定論。何況,帝王的君子之道並非孔子那幫書生能定義的。”陳土無言已答。
文若打量著陳土,濃紫色剪裁適宜的長衫,一條烏黑發亮的辮子垂在腦後,早已不是學校裏那副模樣。歎了口氣,道:“年爺,此地不宜久留。”頓了頓,又道:“還是多為日後打算。”話一出口,兩個人都愣住了,誰都知道曆史上年羹堯最後結局。沉默了一會,年羹堯道:“我不會認命。倘若曆史的車輪果然那麼嚴謹,你我怎麼能到了這裏?”文若看著他深深的眼睛,那裏麵彷佛藏著一團火。不!比火更猛烈——彷佛是藏了枚原子彈!
彼此相對無言,忽聽得脆脆的女聲傳來:“哥,等了你半天,我說在做什麼呢?”聲到人到,說話間,年氏已到了跟前。年氏大約也沒料到文若竟在此,待看到,不由驚道:“你們——”一雙驚惶的眼睛盯著文若,竟連請安也忘了。文若定了定神,正欲說話,卻聽年羹堯道:“我剛更衣回來,路過此地,見這ju花開得正好,不免耽擱了幾步,恰好佟福晉也在這裏,這不就遇上了。”文若也笑道:“年爺真風趣,竟說這園裏的ju花這樣好,陶淵明見了怕要把南山搬過來了。”說的年氏也笑了,這才忙忙的請安。文若忙攜了她手,扶將起來,兩人一路同行,一邊聊著園中風景,近日趣事。
文若別了年氏,回得屋來。剛坐下不久,抱琴就來回道:“東廂年主子來了。”文若便知她仍不放心,來探虛實了。果見年氏滿臉笑容的進來了,忙起身迎道:“年姐姐可是貴客呀!”一麵往屋裏讓。詩兒泡了茶端上來。年氏品了一口,道:“這是今年的龍井吧,進上的,四爺可真是疼你。”文若道:“年姐姐說笑了。這府裏誰不知道四爺最疼的是您呢?”年氏道:“四爺待我,不過是瞧在哥哥麵上罷了。”說著拿眼瞟文若。
文若正欲開口,忽想到:“不如留點曖mei,年羹堯是她哥哥,如此倒暫結同盟。”便笑著說:“年爺年輕有為,怨不得爺常誇他。難得的是又會體貼人,我真是羨慕你呢,偏生我就沒個好哥哥的。”說著紅了眼圈兒。年氏便道:“好了好了,看我真不會說話,招出你的眼淚來。”又道:“我便也不過是有個哥哥罷了,畢竟是小門小戶的出身。誰能跟福晉比呢?便不說這些,論模樣兒,這府裏,佟福晉您也是頭一個拔尖的,連我見了都喜歡呢,更別說爺們了。”
文若道:“這可從哪裏說起呢?依我說,這頭一個是年福晉您,再一個呢李家姐姐也生的怪招人憐的。”年氏道:“可不是招人憐的!沒的做出那副病泱泱的樣子,給誰瞧呢!”文若便住了口,不說話。年氏見她不說話,且也問不出個端倪來。又寒暄了幾句便要告辭。文若也不多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