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這幽幽怨怨的聲音一飄出,床上兩個赤’身’裸’體的大白身子,就跟突然被人施了定身法似的,便就那樣保持著原本的“傳教式”體位,直接僵在原處,再也不敢動了。直待得這聲音幽幽怨怨地把以上那些幽怨慢騰騰,悠哉哉地一一說完之後,這一絲不掛的倆男女才慢慢地,僵硬地,一點一點地,一齊把頭給扭向了聲源處。
聲源處就在床沿邊。
那是一顆五官冒著熒熒綠光的頭顱,長長的黑發亂七八糟地鋪在床邊上,還有一半沿著床沿泄了下去。黑乎乎的頭顱上,那綠熒熒的五官就半掩在那堆亂蓬蓬的頭發裏頭,看不見身子,隻光溜溜一顆人頭擱在床邊邊上,晃晃悠悠。
那一堆亂發在黑沉的夜色裏看不大分明,所以兩人這一打眼看過去,其實隻看到一張被熒光勾勒出的綠慘慘的醜臉杵在床沿邊上,眼睛處黑洞洞的,眼皮底下還在吧嗒吧嗒地淌著血色泛光的淚珠子。一張腥紅的血盆大口,正一張一合地不停說著話,不知怎的,那時不時露出的雪白的牙齒,竟也在粼粼動動地泛著光。
在這激情四射春意蕩漾的夜裏,猛然間看見這麼一張臉,且還是一張兩人無比熟悉卻無比肯定應當已經被野狗啃爛了的一張臉,饒是二人再怎麼心誌堅定不信鬼神,這時節也被這份突如其來的驚嚇,給嚇得三魂不見了七魄。
“啊——”蔡氏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之後,很是果斷地暈倒在床上。
就這麼赤’條條地暈在床上了麼?真是太不講究了有木有。那張綠慘慘的鬼臉扯了扯流著血淚的嘴角,默默地打量了一會兒床上那具光溜溜的裸’體,然後陰惻惻地轉了轉頭,黑洞洞的眼眶便直直對向了同樣光溜溜赤條條僵著初始姿態的男人。
一對上那一雙黑洞洞的看不到內容的眼眶,男人一個激靈,整個人瞬間癱軟了下來。他不知道眼前這究竟是什麼鬼。他不敢再看那頭顱,不敢再看那頭顱上的鬼臉。他甚麼也不管,抱著頭直接跪在床上,不要命地磕起頭來:“饒……饒饒饒饒饒命,妹子饒命。不……不不不不不不關我事,不……不不不不不要找我……是……是是是是是是你家婆婆害的你,你找她,你你你你你你找她償命……找她償……償償償償償命……”
那鬼臉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的角色:剛剛絮叨了一大段,台詞貌似好像有些不對啊。她咳了咳,然後繼續吊著那把要死不落氣的聲音,開始陰側側地叫喚起來:“我死得好慘啊……我死得,好慘啊……”
男人白生生的身軀便劇烈地打起了擺子。他一邊打著擺子,一邊念道:“真……真真真真真不是我害的你。冤有頭債有主,你……你你你你……你找她,你找這個婆娘。是她害的,全是她的主意。饒……饒饒饒饒命,饒命啊,大仙饒命啊……”
那鬼臉頭顱頂著一層綠光,一蹦一蹦地開始往男人身邊逼近,它一邊蹦,一邊幽幽道:“我死得好慘啊……地下好冷啊……我好寂寞啊……沒人賠我啊……快來賠我吧……”
“媽呀——別找我——”男人終於到了驚嚇的極限,喉間驀地發出一聲慘嚎,聲音直透夜空。緊跟著,男人不知從哪裏逼出的動力,整個人猛地一蹦,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然後像個兔子似的,無比敏捷地躥下了床,箭一般衝向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