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崔姑娘照例在昏暗的燈光下巡視著姑娘們的床鋪。隻是，今夜，她手裏沒有拿著那個夜間從不離手的不求人。
崔姑娘走到一個圓臉姑娘的床鋪前，輕輕地將被她蹬到一邊的薄毯拉上，給她蓋好。這個圓臉的姑娘叫圓圓。她怕黑。像她這樣怕黑的姑娘，香樓中有好幾位。所以，在姑娘們睡覺的這間大大的房間內，夜裏總是會點著幾盞的氣死風燈。
給圓圓蓋好毯子之後，崔姑娘又走到一個正在著夢話的姑娘床前。這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姑娘叫真真。她睡覺時總是不踏實，喜歡夢話。崔姑娘在真真的胳膊上輕輕地拍打著。音音停下了夢話，嘟噥著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崔姑娘複又走到另一個姑娘的床前。這個在睡夢中經常蹙著眉頭的姑娘叫音音。音音常常做噩夢，常常在夢中蹙著眉頭，甚至咬著牙關。崔姑娘輕輕地撫著音音的額頭。隨著崔姑娘的輕撫，音音的眉間漸漸地舒展開來。
崔姑娘一個床鋪接著一個床鋪地走下來，一個姑娘接著一個姑娘地看下來。她或是幫她們掖掖薄毯，或是幫她們拍拍胸背，或是幫她們擺擺枕頭。
一路這樣走著，看著，掖著，拍著，擺著，崔姑娘已是淚如雨下。
等到看過了所有的姑娘後，崔姑娘輕輕地退出房間，深深地環顧了一眼睡夢中的姑娘們，緩緩地將門帶上。
帶好門後，崔姑娘返回自己的房間，將一個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背在身上，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走到老板娘蘇姑娘所在的房間外麵，崔姑娘對著房間深深地鞠了一躬。淚水，吧嗒吧嗒地砸落在地上。
崔姑娘走至前院，正欲輕輕一縱，躍出院子，一個聲音道：“崔姐姐，這是要離姐妹們而去麼？”
月色之下，話的姑娘淺笑嫣然，不是老板娘蘇姑娘，卻又是誰？
蘇姑娘身邊，立著另外兩個笑意盈盈的姑娘，可不正是掌櫃黃姑娘和大廚孫姑娘？
崔姑娘見到這三人，頓時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
蘇姑娘走上前來，輕輕地擦了擦崔姑娘臉上的淚水，道：“崔姐姐，是因為那樣東西出世了麼？”
崔姑娘方自微微一驚，黃姑娘走上前，拉住崔姑娘的手，道：“崔妹妹，可曾見過香樓做過背棄姐妹們的事情？”
崔姑娘的眼淚愈撲簌而下，道：“老板娘，掌櫃的，我是個不祥之人。再留在這裏，隻會連累姐妹們。”
孫姑娘笑道：“崔姐姐，香的姐妹們，哪個還沒有一些苦事？一入香，永為姊妹。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大的事，姐妹們一起替姐姐擔下來。”
崔姑娘拚命地搖著頭，道：“你們不知道。那些人，都不是人。他們都是惡魔。”
蘇姑娘笑道：“東海一門，早已灰飛煙滅。”
崔姑娘泣道：“你們既然都已經知道了，應該明白，那些想要對付他的人，一定會利用所有能夠利用的人來對付他。他與我雖有雲泥之別，但我不能冒險，更不敢讓姐妹們和我一起冒險。”
黃姑娘笑道：“妹妹還不知道吧？昔年的無命殺手，已經在六扇門現身了。”
崔姑娘驚道：“無命殺手已經現身了？那我更不能留下了。”
孫姑娘笑道：“姐姐，那些人的目的，無非就是想要引那一輩的人出來而已。無命殺手既然已經現身，姐姐留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蘇姑娘道：“姐姐，姐妹們的起居，一直都是你在照顧。你若離去，姐妹們還如何安睡？請姐姐留下。”
崔姑娘猶豫道：“可是……”
黃姑娘道：“妹妹，先留下來。若是那人真地現身，你再離去。如何？”
孫姑娘伸出手來，拉著崔姑娘的胳膊，一邊將她朝樓內拉去，一邊笑道：“姐姐，快回去吧！明一早，還得你去叫姐妹們起床。你若是不去叫，她們一個二個的，能賴到晌午。”
待到孫姑娘和黃姑娘一起將崔姑娘拉走，一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出現在尚且立在院中的蘇姑娘跟前，低聲問道：“二姐，飛刀出世，要不要問問大姐，我們該如何應對？”
蘇姑娘沉吟道：“香一脈，向已拯救下孤女為己任。我們繼續做我們的事。大姐那裏若有安排，自會通知我們。”
婦人複又問道：“二姐，崔姑娘與那人既有瓜葛，若是真地有人尋上門來，又當如何？”
蘇姑娘笑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香沒有拋棄自己姊妹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