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雁蕩(1 / 2)

皇子川巳大不違,弑親蔑上,罪該萬死。念及持孝多年,天恩浩蕩,今以發配北疆,以儆效尤。

欽此。

緩緩抬了眼望向那隱在暗處的眾人,川戊的嗓音低到塵埃裏。

“北疆,自然是會去的。眼下,公公們也瞧見了,大殿下身負重傷。讓他先留在這天牢內十日,不,三日,可好?多少,等傷勢稍緩再上路。”

堂堂三皇子,放低了身段輕言懇求,換來的,也不過是一眾人沉默裏的無動於衷。明了過後,川戊再垂首望著懷間兄長時,又是不明意義地輕笑。

“哥,他們這是要逼你上絕路呢。罷了,既然如此,索性隨了他們的意。這一路北去,若天可憐見,就讓我們能安然去到。”

川巳緊閉的眸中有一絲鮮紅悄然滑下。

穩穩背負起川巳踏出天牢時,最先瞥見的,卻是壯實的漢子跪在牢外,身後是更多模糊了麵目的人。

獨獨模糊不了的,是那銀晃晃的枷鎖。

“歸藏。”川戊輕挑眉,腳下卻不曾停過。

“三爺,讓屬下一道同去。”漢子低垂著頭,總也不肯抬起來。

或許,也沒了顏麵再抬起。

“一奴不侍二主。你是個好奴才,卻不是大哥的好奴才。留在你真正的主子身邊吧,跟著我們,不過是自尋死路。”

“三爺。”漢子的嗓音裏有了隱約的顫。

“你走罷。”

徑自越過漢子,川戊托一把兄長搖搖欲墜的身,還是笑。

“離開上京前,我不想再髒了手。”

說話裏,瞥一眼幾欲前來上枷的眾人,川戊的眸子似是要燒起來。

“這一路,我不會再鬆開大哥一絲一毫。若要綁,便連我一道綁了。”

突然間,眾人似乎就生了怯,那銀晃晃的枷鎖,終究也沒了派上用場的可能。所有人隻是默默地看著,看變成血人的三皇子,緊緊馱擁著破絮一般的大皇子,漸行漸遠。

長秋,盡。

雁蕩城,居國北疆。經年飄雪,雁飛無過。那是一座被世人遺忘的城池,囚禁了些許被世人遺忘的人。

一場雪,整整持續了半月。

晌午時分,雪終於停了下來,天卻獨獨不肯放晴。風也是厲,呼嘯而過時,卷了大團的雪沫子,險險斷了世人吐納。所以,即便停了落雪,天地間卻依舊被風雪掃蕩。

川戊一腳踏進雁蕩城的破敗城門時,儼然成了個雪裹的人。騎不得馬,隻能徒步而行,一腳踩進雪地,那雪能直接淹到腿根子。肩上扛了隻麋鹿,腰上還掛了幾隻死兔子,走得時候久了,連人帶獸披了雪衣,就連眉梢唇角都結了冰碴。而身後跟著的浩浩蕩蕩一眾人,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遠處望了,直覺是一群雪人蹣跚而行。

卻人人都是喜氣洋洋。

也是。經年飄雪的雁蕩城,隻在每年暮春時節有三兩月份稍融了冰雪露出久違土地。農耕自然成了奢求,連帶著穀物都貴過了黃金。滿城子的人為求生計,雖不至過著茹毛飲血的日子,但日日靠著大山裏的牲畜裹腹也成不爭事實。隻是,大山再富饒,也經不起幾百張嘴經年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