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不言語,隻是站著。
言妃咬緊了唇,紅了眼眶。
“額娘隻有你了,別再恨了,好不好?”
陡然生來一陣風,劈頭蓋臉地砸了來,竟是叫人沒法再直視。言妃下意識別開臉躲了那陣厲風,再回首時,卻失了那人蹤跡。心間一急,慌亂著起身就要追出去。無奈跪了多時的腿腳軟如泥沙,竟就當場撲倒在地。
言妃猛地睜開了眼。
原來不過是夢一場呢。大約念經久了,人昏昏裏竟就跪坐著迷糊了小會。夢裏掙紮得厲害了,這才叫身子失了控摔下地,摔醒了,連帶著摔碎了那點白日夢。
免不得是自嘲一笑。
隻是,正準備起身的光景,瞥見那散落一地的念珠時,言妃還是愣了一番。下意識瞥向門邊,竟真就瞧見了那閃開少許的縫。抬手,還能觸到臉上餘溫尚存的濕。
夢也?
怔怔著回首,座上佛低眉垂目,唇間有普渡眾生的慈悲笑。
言妃咧咧嘴,笑得淒淒慘慘淒淒。
“我拜了你整六載,日以繼夜,不求其他,隻盼我僅存的骨血能安穩過了餘生。你不是有著普渡眾生的慈悲佛法嗎?怎麼,就不肯圓了我這丁點的願?”
佛的慈悲,隻在銅鑄的笑裏繾綣。
言妃伏下身,痛痛快快地哭出來。
“雉姬啊,我的雉姬。川戊啊,川戊啊!”
三更,夜之極。
寢宮裏等了多時等不得念佛的主子回返,心急著的奴才冒著風雪前來迎接。推開祠堂的門,手一顫,人跌落在地,紙糊的的燈籠燒出了一把火。
“來人啊,娘娘自縊了!”
那一聲慘呼,硬生撕碎了深深宮闈內地黑。
宮牆外,一隊人踩著滿地銀白緩緩前行。安靜地行走,車軲與積雪也跟著噤了聲。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的隊伍,拱著的,是一方沉默的棺柩。
“來者何人!”守門侍衛亮起了利刃。
眾人停下步子,為首的微微抬了頭,鬥篷下隱著的,是一張慘白卻帶隱約笑的臉。
“川巳,沐川巳。”
修長的指輕抵棺柩,隱隱溫柔。
“帶著沐川戊的棺柩,麵聖。”
芙蓉帳暖夜夜春曉渡,從此君王?
哦,不,還不是君王,隻是個方立儲的太子。不過,又有何差?統歸說了那點事,男人,離不開蝕骨柔。
天,蒙蒙亮。
房裏還有一絲情事後的氣息殘留,說不出道不明的朦朧。瞥一眼窗外還嫌混沌的天色,再瞅著搖曳燭火中芙蓉帳內的溜肩,川夷不著痕跡歎了一聲,總覺,像是夢一場。
可不是?
明明被打壓了二十幾載,偶爾能瞥見那人的輕淺笑都似天賜樣,不過一眨眼的光景,竟就落了帷帳共赴巫山雲雨,可不是夢?
卻又知,不是夢呢。
那一番激烈的情事,小花兒緊緊攀附在自個兒身上,汗濕的腰肢,迷亂的氣息,還有那星星點點的落紅,哦,對了,肩頭上還有初痛時花兒落下的牙印,哪一點都在說著,不是夢。
花兒,已經是他的花兒了呢,隻是他的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