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曾經因你悲傷難過而安慰你,可能曾因你迷茫哭泣輕輕寬慰,卻僅止於此。他的心時刻對你敞開,他的幫助和安慰一如既往,你卻隻將他淡淡記憶。偶爾閑暇,你會靜靜地想他,默默地念他。在你快樂得想唱歌歡跳時,你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因為你希望他在你的身邊一起分享你的快樂和無憂,一同擁抱幸福。可,當你憂愁煩惱的時候,你同樣會想起他,你依然希望他能陪在你身邊,一句問候,一聲言語,足以讓你歡喜,讓一切煩惱隨風而去,盡管你不需要他的任何語言任何安慰,隻要有他的隻言片語,你就會心靜如水,熬過所有錐心疼痛。可事實上,你卻不曾向他訴說過,你怕屬於自己的那份憂傷妨礙他平靜的生活,你不想讓他同你一起承擔痛苦,你隻是熱切地希望他的世界裏隻有陽光沐浴。你或許會因為一首懷舊的老歌,想起他,想起他的寬容與寬厚,你或許會因為一道似曾相識的風景、一種觸動心靈的相似的感覺想起他,想起他的真誠,想起他的執著。你更會因為午夜的星空、遙遠的月亮想起他,想起他曾經帶給你的歡樂,想起他帶給你的無眠的美好……此時,你的心裏總是暖暖的,有三分美好,有三分感動,有三分憧憬,更有一分執著。你會執著於與他的情,與他的緣。他的關愛讓你常淚如雨下,心裏卻很辛酸,想留住時間。你不求擁有,隻盼能癡癡的守候。你想讓他永遠守候你身旁,卻怕妨礙他在藍天白雲間翱翔的自由。
那些世俗的傳統的道德理念,因他而難過,成為眾叛親離的背叛者,而你隻是在心底深處為這個人留了一個小小的空間,靜靜地固守著那份說不清的情感。即使陪伴痛苦,你亦不會後悔!
生命有時是無奈的,生活有時又是殘酷的。當你覺得生命像一潭死水,寂靜得沒有一圈漣漪泛起時,你會心慌;當你覺得生活如一棵枯樹,風幹得尋不到一點生命的跡象時,你會心悸,你怕被生命遺忘,你怕被生活吞噬,但是,因為有了他的存在,你的生命多了條雨後的彩虹,你的生活有了滿目的蒼翠。或許,終其一生,你們也不會產生經典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情感,但是,你會因為擁有了這樣一個朋友,更加的熱愛自己的生活,珍惜自己的生命。
其實,你和他注定是兩條沒有交集的線段、夜空中閃爍的兩顆永不相撞的星,隻能遠離,不會靠近,而且,你覺得似乎談起愛情就褻瀆了你們之間這份感情,這隻能是一種超乎自然的、淩駕於愛情和友情之上的純純的另類情感。因為擁有了這種超然的情感,你變得更加的懂得堅強地生活,含笑走過那平淡的生命。即使沒有一起慢慢變老,你依然心醉,為你擁有了那些無盡的回想與幻想,回想從前,幻想未來……你會很高興,曾經擁有過那樣一位朋友,曾經擁有過那樣一份感情,純淨而又淡然,真摯而又綿長。或許你們的相識相知隻是瞬間,可要徹底地忘記他卻將花費你的一生,甚至終其一生他都會盤踞在你的內心深處,但是,你卻很感激命運,感謝上蒼給了你這樣一個人,一個讓你在這個世界上不再孤單,不再寂寞的人,即使是痛苦,也甜過麻木和蒼白……雖然,他不會永遠地陪伴在你的身邊,雖然,你不曾要求他為你做些什麼,你卻希望他會過很好,過的幸福安康,因為你知道他也希望你過的很好,他也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自己,哪怕萬水千山。如果再見麵時,他希望你能告訴他你很幸福。
在這複雜的社會當中,在這無奈的人生當中,有這樣一個人,當你不慎跌倒時,隻要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關愛,當你走得疲倦時,隻要一轉身就可以找到依靠;有這樣一種情感,當你受傷時會及時給予你寬慰,當你絕望時會及時拯救你的靈魂,你還奢求什麼?這樣一個人、這樣一種情感,讓你飄蕩的心變得柔軟脆弱,讓飽受折磨的心擁有了溫潤的一隅,更讓你獨享著一生眷戀和牽伴、一世寬容和給予,擁有著今生的思念與回憶、來生的執著與寄托。這到底是怎樣一類朋友,怎樣一種情感?你隻知道它無香無味、淡如水……有一種情感,隻能拿心去感受;有一種情感,隻能用心去珍藏。
邊走邊愛她輕輕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吻,轉身離去。
梁景暄鍾意自己的屋子。窗上置一盆水仙,花朵累累色相喜人;茶幾上一個玻璃杯,常年盛滿加冰塊的清水;還有淡鵝黃窗簾,窗外即使塵土飛揚,環境惡劣,簾內也堪稱清幽;有時還會有鋼琴風笛的音樂來助興。
梁景喧時常慢步在屋裏走來走去,像對自己一手打造的世界讚美不已,也像她欣賞自己一樣要命。
每每景暄發癡時,以純便伸出如蔥根的蘭花指,姿態妖媚地點住她,說她是暴飲暴食的天使,無知無謂的自戀狂——因為景暄是護士,饞蟲和永久型自愛自滿人士。以純長景暄三歲,結交多年,幾成金蘭。辛以純時年二十五歲,眉目如畫,氣質清冷,體態輕盈,是美人樣本。雖說美女遠離庖廚,但“辛美人”不識這一套,她的拿手好戲是甜點,開著一家甜品店,有時寫本食譜,得空現身電視欄目,日子過得自在自得。
以純身邊不缺男人。但據景暄所知她的固定男友是Easono Eason精幹、文質彬彬、有鎮定和煦的笑容,隻是像所有的上上之選一樣,絕口不提婚姻。辛美人物質上自食其力,感情上卻不甘寂寞,所以情願固執地選定了自己喜歡的男子,所以可以平靜親密的交往這麼些年。
景暄笑言以純沒有健康價值觀,碰巧自己也沒有明確是非觀。以純對爰情那暖昧而疏離的把握,也不是景暄能夠懂得。反正景暄有大段時間不去思考太過複雜的問題。飲牛奶,上班,食甜品,種花,聽音樂,做手工,日子單純循環了二十餘年,她並未厭倦。她是清新的女子,不太漂亮的,皮膚透出雨水的味道。
她護理眼科的病人。眼疾或眼外傷的病人,多會擔心失明,心情分外抑鬱。景暄慈悲為懷,總是精心工作。一個眼部輕度受傷的病人尤甚,入院以來幾乎一直沉默。她留心著,護理加倍小心,試著和他交談。但病人始終如雕塑般沉默。
不過有一天,她在為他換藥時,順著他的頭發看到窗外,有一片淡紫色的雲。她於是輕輕地說,花開了。
“是丁香”,聽見他的聲音,景暄有點詫異地低頭看去,他的唇不知何時彎成了淺笑的形狀:“你用的是那種香水呢?”
“啊?我沒有用香水。”景暄聲音有點發緊。
“謝謝你,梁小姐。”在景暄收拾好東西出去時,她似乎聽見他這麼說。他知道我姓梁啊,景暄走在走廊上的時候一直在想。她忽然低頭嗅了嗅自己的手背。香水?真的,有種佛手柑的味道。手背觸到嘴唇,她知道自己在笑。
一個月之後是給他拆紗布的時間,景暄在瞬間有下意識的膽寒。白紗一層層揭開,最後他睜開眼,是一雙明亮清雋的眼睛。可以看清楚他的容貌,雖然有點憔悴,有點肮髒,但是英俊,是非常英俊的男人。他睜著顯得朦朧的眼睛,對景暄笑笑:“梁小姐,謝謝你。”景暄驟然有些失神。
景暄知道他叫阿柏。很長一段時間,景暄眼前常常閃爍這雙清澈的瞳仁,尤其在阿柏出院以後。一日下班後,剛走出大門,聽到一聲“梁景暄”,景暄回頭,阿柏站在身後,頭發淺染幾縷,雙手插袋,一臉笑意。
空氣裏爆開了丁香的香味,香到濃處有一絲甘苦的野性。景暄看到他背後的天空,淡玫瑰紅的流雲,她不禁也微笑了。
以純把一盤色彩斑斕的甜品擺到景暄麵前:“新品種水果慕絲,蘋果、草莓、菠蘿、香蕉、獼猴桃加芋泥,名字是,你在戀愛。”景暄以很無辜的姿態開始對那可人的點心下手了。她醉心於那色彩,醉心於那滋味,所以下決心盡情投入,如人魚縱身人海般暢快無所顧忌。阿柏常來接她下班,吃點東西,看場電影,打電動,或者隻是一起逛逛。景暄總是走在他左邊,他側麵的表情一點點印人她的眼中,到天色暗了,水彩般的霓虹漸漸清晰。阿柏是機敏體貼的,在他麵前景暄是個透明人,快樂悲傷都不及掩飾。他知道在什麼時候拖她的手,在冷的時候輕輕擁抱她。她還記得他在告別時初次吻她,微涼的風拂在發熱的臉上的感覺。第一次接吻是在十幾歲時候吧,當時的情景已然忘卻,連同那青澀而羞怯的少年情懷。
這是一次真正的戀愛啊,景暄要好好擁有它。
景暄帶阿柏去以純的甜點屋嚐試新的藍莓凍。美麗的老板娘身著淡米色斜露肩針織衫,向阿柏淡淡一笑。阿柏回頭對景暄說:“你的朋友有點眼熟。”
她經常上電視,是“名媛”哦,景暄接嘴。
好啊,那我們是名嬡的朋友,是掌握爆料的L小姐和B君。阿柏笑笑,忽然間有點心不在焉地轉向窗外的夜色。景暄喜歡他這個表情,專注而失神,看得見側麵優美的輪廓,和手上耳上的藏飾。仿佛他的靈魂專心於塵世某個角落,安靜得近乎詭異。他是了解自己的美的吧,景暄卻由於愛情忘卻了他的過度自信了。以純一邊擦拭著一個印花瓷盤,一邊望向景暄,這一刻她的臉天真得近乎隱忍。前不久她還像一個真空罐裏的傻丫頭,但就這樣如一夜間改變,有了女人沉靜而脆弱的風情。以純暗暗歎息,倒了兩杯冰水送上去。
星期日,景暄和阿柏去遊樂場。在過山車上,當行到至高點猛然向下衝去時,她聽到阿柏孩子般張狂的笑聲,她無法看清他的臉,卻能感覺到他純粹的快樂,自己隻是一陣發暈。阿柏給她買了香草冰激淩,她吃著忍不住問他:“你很喜歡過山車嗎?”
阿柏仍在笑,他說他喜歡一切有速度感的東西,那種快到盲目的感覺。
“快到盲目?”景暄看他。
他說,是啊,你看過《天使之城》吧,小時候騎自行車時,常常像那個女主角一樣,隻要前後無人,就腳繼續踩,然後閉上眼睛,再放開手。
“所以後來進了醫院了吧。”景暄暗笑。
阿柏拍了拍她的頭:“所以後來遇見你了。”他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這一刻,吻和笑,快樂來得那麼輕鬆。景暄抬頭,天色淡藍,流雲像浸沒在湖水中的素色絲緞,她展眉笑出聲來。
有時阿柏去景暄家做客。景暄去洗水果,洗幹淨後盛在藤籃裏端出來,會正好看見阿柏在拉開窗簾看外麵,在撥弄水仙花,在撫摩牆上的十字繡,或隻是十指交叉靜靜坐在茶幾前。時常相伴,時常把頭埋在他的胸前,時常聽見他歎息般的呼吸,時常仰頭看他的臉,她就問不出那一句“你愛我嗎?”喜歡的一個遊戲,是用手蒙住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的眼睛在自己的手心輕輕地眨動,他慢慢合上眼,摸索著按住她的手,佛手柑的香味。
阿柏在一家PUB做DJo他工作的地點景暄隻去過一次,那種場所都有一種地下室般潮濕的腥味,他的夥伴同事們都有夢遊般的眼神,他們很禮貌地對待她這個不染發,穿淡綠色八分褲的女孩。景暄飲了一杯水,阿柏拖她的手送她出來,說,如若不喜歡以後不來吧,下班我去接你。
“好啊”,景暄撥撥他的額發,“你工作挺辛苦啊,以後要常喝牛奶,每日一杯。”
阿柏笑,你把我當成了《這個殺手不太冷》裏的LEON了吧。
但我不是MATHILDE,景暄想,我像那盆植物,給點陽光和水分就能生存,不離不棄,但隻是靜靜的見證和旁觀。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呢?阿柏的生命裏她不曾到達的領域,像在漆黑森林裏行走時暗湧的危險夜色,窺視的仲裁者般的幽藍眼神,讓她在幸福中仍然惶恐。如果不足以全身而退,如果隻是一朵煙火的痕跡,她還是想知道,他愛她嗎?
你犯了大忌,要了解男人,而不要去愛他。以純望著景暄的眼,臉色有點發白地說。
無愛太乏味,景暄咬著麥管。
以純沉默幾秒,說,其實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什麼不好,像你從前。
從前心如止水,現在做不到。
以純再無言,默默擦拭杯子,忽然淚珠滑落。景暄愕然。
以純緩緩地說,Eason快要離開,她已經知道。她一直知道男人是不能把握的,感情終究會改變。隻有甜品,技巧過硬、火候得當就甜美香醇,是自己可以一手掌握的。所以她決定隻愛甜品,她以為自己隻愛甜品。但是Eason要離開,她卻不能無動於衷,她畢竟愛他,因為他在寒冷的夜裏擁抱她……以純的淚水滾滾而下,聲音卻一直平靜。景暄看著她因寂寞而美麗的背影,一時不知道怎樣安慰她。窗外有淅淅瀝瀝的水聲,原來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次日,以純臉色蒼白,目光遊移。她定定地看著景暄,突然像下決心一樣對她說,你想知道阿柏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嗎?我們去看看。
為什麼?我不去。
我看見他和別人在一起,已經不是第一次。
晚上她們出現在PUB。景暄穿了件藕荷色刺繡吊帶短裙了事,以純則千嬌百媚活色活香,相同的裝飾是手腕上繪的印度紋身。以純拉住景暄的手。兩個女人在喧鬧的人群中如魚般遊走。
阿柏在那裏,他隨音樂起舞,有催眠般的美,迷亂而不自知。他身邊有年輕的女孩。景暄能看見在暗處,他們激烈而曖昧的糾纏,像暗地裏瘋長出的植物。景暄甩開以純的手,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陌生而孱弱,漸漸向他靠近。阿柏回頭發現了她,她的手被他拉起,離開了這個地方。
在一家播放CRANBERRIS的小咖啡屋,二人對坐。景暄安靜得木然,手指插入放在膝上的小包的累花裏,像不小心偷窺了試題答案的孩子。阿柏垂著頭,滿身倦意,下意識地開合著打火機。他說:“你知道我是那種人。我是因為打架住院的。”
你愛她嗎?
阿柏有點狂躁地向後倒去:“別問這些好嗎,我很累了。”
你愛我嗎?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想騙你。
視線變得不清晰,景暄伸出手去,想觸摸他的頭發,隻感受到自己手指的冰冷。她一直明白,早該承認,始終逃避一切。因此無言以對,她輕輕在他的額頭印下一吻,轉身離去。她感覺不到自己臉上是否流下冰涼的液體,她還記得他們初次接吻的觸覺,這些片段在他心裏形成多大的震蕩,、她永遠不得而知。正如她此刻,即使回過頭去也看不清他蜷曲在黑暗中的表情。
黎明時分,以純回到景暄的小屋,妝容殘破精神委頓,景暄照顧病人般照顧她。次日下午,以純醒來,從她宿醉的眼中望去,景暄的臉平靜得有點虛幻。以純暗自決定不再提起阿柏的一切。
錦瑟的故事愛一個人一輩子,不是承諾永遠對他好,而是明知他不會給你任何承諾,還是願意陪著他一起老。
——錦瑟錦瑟純粹的快樂是四個月,一生的心疼用去了六十天,交集裏是三個人的日子:錦瑟、仔仔、還有小豬。小豬有太可愛的名字,卻是個極招人喜歡的男孩子,長的很帥,大眼睛裏的是藏不住的真摯、純真和深情。錦瑟號稱班中頭號色女,怎麼會放過認識小豬的機會?小豬用三秒鍾的時間作考慮,達成了錦瑟求“偶”的心願——如果說認識錦瑟是被小豬拖下水的,仔仔理所當然是這次“買一送一”的犧牲品。
然而錦瑟是偏心的,她會認真的坐在兩個人麵前仔細地看,然後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們,小豬比較帥。再然後三個人的表情會很有趣:小豬摸著腦袋兀自臉紅,仔仔一臉“你不要直說嘛”的“沮喪”,而肇事者錦瑟就大笑著乘機吃豆腐:捏捏仔仔的臉,摸摸小豬的頭,比較害羞的居然是兩個男生!
可是錦瑟愛上了一個人啊,從那一刻起,便注定了她的心疼。
她愛他,因為發覺自己會因為他心痛而心疼:他心痛,因為愛著一個不愛他的女子。
錦瑟不懂愛情了,它生來就是要傷害每個人的嗎?他的笑容裏有隻有錦瑟看得懂的憂鬱,他把它藏的很好。可錦瑟藏不住她的哀傷,她的眼睛依然明亮,但已經不純粹。
無法純粹了。仔仔這樣漂亮的男生為什麼還不知足地要喜歡漂亮的Jassy,錦瑟這樣自卑的女子為什麼更要接受出彩的仔仔的自卑?痛得二十歲都未滿的錦瑟和仔仔都已經帶上了麵具,微笑背後是破碎的、細密的哀傷。
小豬尷尬著、焦急著,他不會安慰人,而且,他不能。安慰若是有用,便是讓愛著的心死去。
學校裏有演唱比賽,熱鬧、忙碌,該是可以散心的地方。小豬急忙把錦瑟拖去看比賽,一邊喝可樂,一邊用望遠鏡看美眉和帥哥,錦瑟在那時是輕鬆的,以為有可愛的小豬陪著。
單純的小豬,他忘記了在這樣的比賽裏必然有人唱情歌。
“我知道你很難過,感情的付出不是真心就會有結果……把愛剪碎了隨風吹向大海,越傷的深,越明白愛要放的開……”
錦瑟說她的眼睛不舒服,小豬沒有多問。
仔仔也在某個角落裏,不遠。錦瑟想起打電話問仔仔去不去聽演唱時那個聲音:“也許……你有小豬陪就行了……來了再說。”聲音還是很溫柔,但是……“世界上最遙遠……麵對愛你的人……無法跨越的溝渠。”
驀然間一陣疼讓錦瑟頭暈目眩,他不能愛,她也不能愛,隔在他們之間的是觸手可及的傷痛和遙不可及的幸福。
然後錦瑟聽到了她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歌:“我隻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再也沒有機會看到你的笑,記住你的好卻讓痛苦更翻攪,回憶在心裏繞啊繞,我多麼的想逃;我隻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每天都能夠看到你的笑,少了個依靠,傷心沒人可以抱,眼淚擦都擦不掉,你知道。希望你知道,我是真心的祝福,隻要你過的好,快樂就好。”
小豬看她,眼睛透明而明亮,錦瑟奇怪為什麼自己沒有喜歡上這個純粹的、帥氣的男孩。她是被一種相似的氣質吸引,和她一樣的,陽光燦爛下的憂鬱。她不會忘記有風的日子裏被她發現的仔仔隱藏在長發下的那雙深邃的眼睛。她說:我們都是受傷的孩子,我們都是殘缺的蘋果。仔仔笑的時候,眼睛清澈,柔如彩虹。
兩個孩子可以相互扶持,卻無法相愛。
於是,錦瑟把頭放在小豬肩上,淚如泉湧。
錦瑟病了。錐心刺骨的疼痛在頭上和心裏漾開來,錦瑟怕自己會死掉。看著點滴瓶裏的透明液體一滴一滴滲入血液滲入生命,錦瑟隨著那樣的節奏,念著:仔——仔,仔——仔,仔……她想,這便是愛一個人到極至了。那一夜半夢半醒、迷迷糊糊之間,錦瑟流幹了所有的淚。
隻是孩子啊,孩子不懂得真正的愛情。在年輕的時候愛過一次,受傷,長大,青春是這樣的純粹,連痛都是幹淨透明的。
錦瑟、仔仔、小豬走過二十歲了。
四月一日,是三個家夥約定的紀念日。
剪去了長發的仔仔和小豬一樣西裝革履,這是錦瑟一直用來“嘲笑”
的話題。一本正經幫人家作分析而不是撫弄著頭發裝深沉講笑話的仔仔!
這簡直比小豬與別人唇槍舌戰還好笑。但的確是真的,大家用不曾想象過的方式生活得很好,隻除了為了趕稿幾夜不眠時錦瑟恐怖的樣子會讓人感歎生活的艱辛。快三十歲的錦瑟居然還大喝珍珠奶茶,並且中獎似的宣布:“我要公費去Casablanca旅行了!”
很浪漫的地方,適合找個人把錦瑟嫁掉,兩個男生,不,兩個男人有陰險的想法。
“你再不嫁別人會說我們,一直和老女人混在一起,別人一定以為我們不正常……”
玩笑,讓人開懷的玩笑。四月一日的約會也許正因為他們都認為痛苦是一個大大大玩笑吧。
送錦瑟去機場的那天,她擁抱了小豬和仔仔。
“十年前我就想抱你了。”錦瑟對仔仔說。他看她,她的眼睛純粹而清澈。
錦瑟努力地工作,她要一個月賺8000以上,她不告訴別人為什麼。
小豬叫她不要隻顧著工作:“你不年輕了,怎麼不找個歸宿呢?你的愛真的用完了?”
“我要趕在變老之前完成一個理想,因為我用比十年前深得多的感情愛上一個人。”
在錦瑟快三十五歲的那個情人節,她買了一幢新房子,可以裝下她一生的幸福。她最新的文字裏有這樣的話:時間可以療傷,淡去一切,惟有愛似酒,越釀越醇厚。
東京愛情故事一樣的場景:錦瑟與仔仔在街頭相遇,她的笑,純粹而清澈。是二十歲的他們嗎?不,老了,錦瑟和仔仔老了……五十歲的錦瑟寫下一個故事:女人用五年的時間賺到足夠的錢,在男人附近買下房子,每天看他出門回家,看他從風度翩翩到已生華發,看鏡中的自己長出皺紋。這是對愛情最好的回報,和心愛的人一起老。
措手不及愛上你也許那是一場夢境,也許那隻是一場幻覺,我隻是知道在那一瞬間,我愛上了他。
小婷走的時候沒有留下一點的音訊,我一直都以為她去另外一個城市了。大阪的冬天,我無法想象,也許會跟這裏一樣,冷。
我是一個沒有網絡便無法生活的人,每天要在電腦前工作十幾個小時,每天查看著不同的郵箱,查看著不同的信息,但是我知道,我會很現實地生活在這個世界當中。因為有了一次失敗的網戀,我對這個世界不抱有任何的幻想,就連所謂的實際對我來講都是空虛。
一直沒有小婷的消息,我就像一根水裏飄浮的浮萍,沒有一絲的安全感,每天查看著電腦,看著信箱,想知道她的下落。
我一邊上網,一邊工作,對我來說是件好事,也是件壞事,每天開著QQ,看著裏麵跳動的人頭,心裏卻在想,有幾個是真實的?不會相信網絡,卻不停地閑聊,要聊些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
小婷是我大學同學,兩個人無話不說,當時我在學校很風光,係主任有時就說我,以你的性格會把小婷帶壞的。我一笑了之,我相信小婷不會和我一樣的。
經常去一個論壇,很多人都混得很熟,在那裏我們什麼都說,包括我那次失敗的網戀。他們都是小我好多的小朋友,跟他們在一起我會很開心,會暫時地忘記一些不愉快。
大學時,學校有名額讓我去日本,我一口回絕了,那個日本校長很婉惜地對我說,你會是個很出色的人才。我笑著說謝謝,心裏卻在流血,因為這不是我第一次回絕那些名校的邀請留學。
論壇裏混久了,都想著見麵,遇到這種話題,我選擇沉默。要說什麼?見麵?玩笑開得有點大了吧?
無聊的時候我帶著小婷去聽搖滾,她老是吵著一個女孩子聽什麼搖滾啊?然後就去買來一些輕音樂給我聽。我每次都是大叫,小姐,我這個人就是喜歡搖滾,這個玩意隻能讓我睡覺。她嘟著嘴說,這樣還想嫁出去啊?
後來我一個人跑到南方,做起我的本行,撿起我的專業,那個時候我說我要好好地做事,認真地工作。也就在那個時候,論壇搞了個什麼見麵會,我打個電話給他們,他們都說,姐姐你要在就好玩了。我一笑。
大三的時候,又是一次出國的機會,我想都沒想就讓給了小婷。走的那天,她看著我,眼裏都是淚水。我凶了她一句,有什麼好哭的?到日本沒我罩著你,看你怎麼混?她隻是說了一句話,丫頭,一個人別太為難自己,以後沒人陪你聽搖滾了。我愣了一下。小婷就這樣走了。
南方的工作很順利,二個月以後,我升職做了主管,一個人分管好多人的事情,累是不言而喻的了,可是我想這樣也許我會很快地忘掉那些不愉快地往事。閑的時候我也上網,隻是沒有那麼勤快了,上網隻是去論壇裏走一下,而更多的時間,我會一個人躲起來,聽那些搖滾,一遍又一遍。
小婷走了,我的日子不是很好過,可是外表卻要裝得跟以前一樣,可是一個人回到家,看著那些CD,我就想起了小婷的那句“以後沒人陪你聽搖滾了”。那年,我開始瘋狂地學日語,到後來校長對我說,你幹脆留校吧。我隻給他留了一個白眼。
論壇裏來了個新人,對於那個論壇,裏麵來什麼人,我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對於他們,我,太熟了。那個人起了一個很怪的名字,別人都問是什麼意思,我沒有說話,因為看著那個名字,讓我想起了一個故事,一個人傷心時候的故事。也許那個名字就和這個故事有關,可是我沒有說,隻是將它放在了心裏。
畢業的時候,我沒有留校,而是去了南方。南方是我和小婷由來已久的夢想,我一個人去南方,也是為了圓這個夢。
那段時間工作很累,沒有時間上論壇,每天都要半夜一兩點鍾才睡,一天下來身上沒有一個好地方,惟一的辦法,就是躲在被窩裏聽那些搖滾,然後慢慢地進入夢鄉。那個時候老板說他從沒看到一個女孩子喜歡搖滾喜歡到我這個地步的。我看著他說他是大驚小怪。
第一份工作就是做我的專業,那個時候南方的天氣很熱,我每時每刻都以為自己可能隨時蒸發。那個夏天很難過,三個月對我來說好似三年,熱,是我最怕的。後來公司提我做主管,對於剛畢業的我來講,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是對我能力的一個肯定。可是我不得不放棄,理由似乎強求了一些。
偶然一天上網,看到那個新來的人發了幾個很好的網站,上麵全都是搖滾,對我來講,這簡直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了。慢慢地開始跟他聊天,慢慢地跟論壇裏其他的人一樣,成了朋友。
在家呆的日子不是很舒服,想著自己什麼時候能東山再起。小婷隻是偶爾地發消息或是郵件給我,在日本的生活當然不同於在國內,我隻是一直地鼓勵她不要放棄。她幫我完成我的夢想,我幫她實現她的心願,世界就是這樣的。
我沒有想過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對於我的生活,日子平淡似水,我想不出來明天對我的生活會有什麼變化。隻是覺得沒有網絡,也許有一天我會死掉。我越來越瘋狂地上網,不隻是為了聊天,也有工作。人就是這樣,無事可做的時候會想著事情做。
媽媽想讓我在家裏多呆一段時間,畢竟那段傷痛,不是一時就能忘卻的,而我卻又一次選擇了南方,去另外一個絕對陌生的城市。隻不過我要先考完一個算不上重要的考試。那個時候我很想小婷,也許有她在,我會好很多,可是我的話卻無處可泄,我隻能不停地將它塞在心裏,心的容量是不是有些過重?我無從可知。
網絡讓我暫時地忘了那段傷痛,我一個人遊走,沒有目標,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麼,也不清楚自己想做些什麼,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聽我的搖滾,看我的小說,做我的事情。
考試很快就到了,我定的是考試那天的車票,一個人走進那個熱鬧的車站,我不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到了什麼程度,我隻是想忘記那段痛。耳邊是小婷的話,丫頭,我們已經長大,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去承擔,也必須去麵對。帶著這句話,我一個人去麵對那個未知的生活。
空閑的時間到論壇裏混的日子越來越多了,隻是為了打發無聊的日子。隻是慢慢地發現了一個很怪的現象,隻要是我的帖子,他必跟。我隻是以為能聊到一起不太容易,僅此而已。因為我們無話不說,無話不談,就在那段讓我空虛的日子。
小婷說她想考東大(東京大學),我說好,你一定可以。她回信給我,要是考不上她就去自殺。我收到郵件的時候愣了一下,卻也忘記反駁她。
那年的冬天,南方出奇的冷。
有一天,他問我男朋友是哪裏的。我當時打了一個好誇張的表情,下麵卻是寫著,我是一個愛情絕緣體。他沉默了好久,對我說,其實女孩子都可以找到好的歸宿的,我沒聽說哪個女孩子剩下的。我說我就是一個。
他說那是你不找,如果當我是朋友就聽我的,別太固執。
小婷的信越來越少,每一次都告訴我考研的進展,每一次我也都拿著那些她發給我的考研資料一做就是一天,我去不了日本難道還不能看看日本的卷子?每次一做完,我就發給小婷,她總是很驚訝我的日文水平,來信也說我要是在日本一定會考上東大的。我隻好安慰她說,你要跟劉老師一樣,進東大,學費全免。
我不是固執,而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去相信愛情。也許不該一次受傷終成痛。可是我沒有辦法堅強起來,我第一次發現自己是這樣的軟弱。我知道自己在揮霍,揮霍我現有的青春,現有的年輕。可是我不這樣做,我又能如何?麵對這個世界,我沒有太好的心情。
大考以前,小婷緊張得不得了,我每天隻要有時間就會寫信給她,讓她不要放棄,因為我沒有別的辦法來安慰她。她的選擇,我,一向尊重。
因為我很清楚,她的身上背負著我的夢想。
再不敢去碰愛情這個話題,對於它,我是老鼠它是貓,還是躲得遠遠的吧。有了一次偶爾的假期,我泡在網上寫了一段很長的小說。可是沒有一個觀眾,對於我來說這樣也叫滿足。
那段時間的工作量突然加大,有時幾個晚上都不得睡,人整個的瘦了一大圈,嘴上對老板說你要給我加薪,心裏卻想,這樣的日子也不錯。老板說我送你幾張CD吧。我說,去,我才不要你的CD呢,給我錢比較好。
後來年終的時候老板從台灣帶了幾張我無法買到的CD——全是搖滾。我心裏高興,但嘴上還說,這點小恩小惠算什麼。其實這幾張CD的價值遠遠高於我所謂的薪水。
有一天他突然問我,過年你會回來嗎?過年啊?我在大腦裏想了一下,會呀。過年嘛。你回來見我吧。啊?見你?電腦上沒有誇張的表情,可是電腦前的我卻誇張的要命。是啊,我長得對得起觀眾。知道知道,隻是我長得對不起觀眾。我對於這種話題,隻好用這種話語來對付。為什麼?因為我醜呀。醜?是啊,到時候你會說,長這麼醜還出來嚇人。哈哈,他在電腦那邊一定笑得快要暈了。
考試日子近了,我一直聯係不上小婷,在我就快要把她的郵箱塞滿的時候,她回信給我,說是一個人跑到北海道去聽一個搖滾專場,專門給我錄了下來。我第一次罵了她,認識那麼久,我第一次罵她。
過年的時候,我回家了,可是我卻沒有去見他,肯定不會見他了,這是一個必然的公式,人,應該知道自己的傷口在哪裏。年過得很快,我隻有半個月的假期,但是我卻過得很快樂,原因?我不知道。
發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可是我一直沒有收到小婷的消息,心裏就像長了草一樣,沒了著落。
回到南方,他問我過年回家了嗎?我老老實實地說回了,他問我為什麼沒打電話給他?我說有必要嗎?他沉默了好久。
一直沒有小婷的消息,工作就做得亂七八糟,這個世界上除了家人再讓我牽掛的就是她了,畢竟我們是朋友。
夏天很快就來,拚命地想家裏的小吃。一次上網跟他說想家裏的吃的,他問我是什麼,我隨口就說了出來。第二天是個周日,他上網說他去超市沒看見我要的東西。那一刻,我沉默了。
在同學錄裏發了一個帖子,找尋小婷的下落,一個月以後仍是一片空白。我急得要瘋了。因為我突然想起了小婷的那句“要是考不上我就自殺去。”
後來我又換了一份工作,那個時候夏天就要過去了。我跟他說我要換工作,他說好呀,家裏難得有那麼高的薪水。那天我們聊得很多,而也是我第一次深夜上網。
費盡周折,找到在日本的一個朋友,求他幫我找小婷,他很爽快地答應,卻也說,找得到找不到我不敢保證。我無奈,人家盡力就好,我不可以要求太多。
新的工作我很快就適應了,也在很短的時間內成了公司的正式員工,那個時候心情很不好,他總是打來電話,繞著彎子讓我開心,當我做了一件傻事的時候,他打來電話直接罵我。可是我忘掉那一切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卻開始一夜一夜地做夢。夢裏都是相同的一個人。我發消息給他,這樣算不算喜歡上一個人?
那個人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小婷自殺了。
夢裏的那個人就是他…等待一生的約定她一直都在等待約定的期限,盡管他總是遲到。
但她從沒想過,那最後一個約定的期限,就是她一生的時間。
小的時候,明亮溫暖的下午,她會站在他家的窗下,高聲喊著他的名字。然後他會從窗口探出小小的腦袋來回答她:“等一下,3分鍾!”
但她通常會等5分鍾以上,因為他會躲在窗簾後麵,看著她在開滿花的樹下一朵一朵地數著樹上的梨花。當他看到分不清哪個是花,哪個是她的時候,才會慢吞吞地下樓去。她看到他,會說,你又遲到了。然後,他們就開始玩扮家家,她是媽媽,他是爸爸,卻沒有孩子。她把掉下來的花瓣撕成細細的條,給自己的小丈夫做菜吃。
上中學的時候,她和他約定每天早晨七點在巷口的早餐鋪見麵。她總是很準時地坐在最裏邊的位置,叫來兩根油條。七點十分以後,他拖著黑色的書包出現在有些寒冷的陽光裏。懶散的表情。臉上有時隱隱可見沒擦幹淨的牙膏沫。她看到他,會說,你又遲到了。然後他坐下來開始吃早餐。她把他髒髒的書包放在自己的腿上。她把粗大的油條撕成細細的條,給他配著熱騰騰的豆漿喝。
高中畢業典禮那一天,他們去了一家婚紗店。她指著一套婚紗對他說,她好喜歡那套婚紗。他看那套婚紗,它不是白色,而是深藍色的。藍得有些詭異,有些憂鬱,就像新娘一個人站在教堂裏,月光掉在她如花的臉上時,眼中落下的一滴淚。然後他輕聲告訴她:“等你嫁給我的那一天,我把它買給你。”
大學他們分居兩地,當她打電話詢問他的信什麼時候會到時,他常常回答她大概三天以後。而她接到信的時候,已經過了七天。於是她會在回信裏包上新鮮的玫瑰花瓣,然後寫道,你又遲到了。她把日記撕成細細的條,夾在信裏寄過去。她想如果他細心地把那些碎條拚起來,就可以讀到她在深夜對他的思念。
畢業以後,他們有了各自的工作。有一天,他說要來看她,於是樸素的她第一次化了妝,匆匆趕去車站。她看著空蕩蕩的鐵道,覺得那是些寂寞的鋼軌,當火車從它身上走過,它會發出絕望的哭聲。火車比預定時間晚了一個小時。她看到他變得比以往更加英俊,隻是眼中少了一分懶散。
接著她又看到他的身邊有一個笑顏如花的女子,他介紹那是他的未婚妻。
她隻是說了一句,你又遲到了。
那天晚上,她把他寫過的信撕成了細細的條,讓一團溫柔的火苗輕輕舔舐著它們的身軀。
他結婚那天,也邀請了她。她看到新娘是如此的美麗,穿著一套潔白的婚紗。那婚紗白得十分刺目,像是在譏諷她的等待。沒有人發覺她在暈眩。
第二天,她就搬去了一個小城市,沒有人知道她在哪裏,她決心要從這個世界裏蒸發,從他的生活裏蒸發。
他像大多數都市裏小有成就的男人一樣,經曆了事業上的成功,失敗,離婚,再婚,再離婚,再結婚,喪妻。在他的生命裏路過了許許多多的女人,她們有些愛他,有些被他愛,有些傷害了他,有些被他深深的傷害。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當他恍惚記起曾經那個站在開滿鮮花的樹下一朵一朵數梨花的小女孩時,自己已經是七旬的老人了。
他尋訪到了她的訊息,他認為自己應該帶一點見麵禮給她。後來,有人告訴他,她一直都沒有結婚,她似乎在等待一個約定,隻是這個約定的期限不知是在何時。於是,他知道自己該買些什麼了。
他花了很長時間去尋找一件深藍色的婚紗,他的確找到了很多件,隻是沒有一件像當年那套一樣,有著孤獨新娘在月光下的第一滴眼淚感覺的深藍色婚紗。終於,他從香港一位收集了很多套婚紗的太太手裏買下了那樣一件婚紗。那位太太聽過他們之間的故事後堅決不收錢,但他,還是付給了太太55元錢,那剛好是他們結下等她嫁給他他會買這套婚紗送她的約定之時,直到現在已經有55年。
他帶著那套深藍色的婚紗,匆忙趕到醫院。他從不知道自己70多歲的身體居然可以跑的這樣快。但是時間是最作弄人的東西,在他懷抱那堆深藍色的輕紗踏進病房的那一刻,她停止了呼吸。
他覺得這一幕是那麼似曾相識,隻不過不同的是,她不能再對他說一句,你又遲到了。
她一直都在等待約定的期限,盡管他總是遲到。
但她從沒想過,那最後一個約定的期限,就是她一生的時間。
有種幸福叫做守候幸福,除了現實中我們擁有的一切,有時,它還是深藏在每個人內心的守候,為人生的約定,為事業的夢想,為一個擦肩而過的愛情。
20世紀60年代,一個上海的中學生插隊來到北大荒。
那年他才滿17歲,還沒有讀懂這個世界,就被無情的命運從都市拋到這個冰天雪地的異鄉。
他五光十色的生活瞬間被蒼涼的大荒湮沒,他曾癡癡望著南方,每晚在夢裏哭泣,但醒來眼前還是天蒼蒼、野茫茫。寂寞與思鄉讓這個還沒長大的孩子陷入了人生的低穀。
就在這時,一個北方女孩走進了他的視線。那個年代的北大荒,愛情這個字眼還沒有流行,一個不到17歲的小夥子,一個剛剛15歲的姑娘,更不會說“我愛你,你愛我”的,說到底,他們連手都沒敢拉過,他們就那樣遠遠地、默默地被彼此懵懂的情愫牽係著。
愛情讓他適應了荒原,除了野草,他還看到了美麗的花朵。幾年的相戀後,他們準備結婚了,準備死心塌地在那裏過一輩子。那些日子,他們沉浸在喜悅與興奮中,相約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對被時代拋在一起的患難情侶,用汗與淚澆灌的愛情之花終於要綻放了。就在這時,一紙造化弄人的文件把他們從喜悅中驚醒了——所有知青大返城,他的家庭政策被落實了,他可以回上海上大學了。他不知所措,她鼓勵他回去,而自己會在北方等著他回來娶她。
分別的前一天晚上,荒原上的月亮特別圓,她說不知道人今後能不能圓。他就發誓,一定會回來娶她。她幸福地笑了。他終於踏上了南下的列車。
從此,她最幸福的事,就是守候,漫長的守候。每天她都要看看他臨走時沒有帶走的換洗衣服,回憶他每一句話,每一個笑容。他大學畢業那年,她每天都興衝衝跑到縣城的火車站,直到人群散盡。那些天,車站的工作人員都知道她的事了。就勸她,別等了,因為從沒見過走了後又回來的,她對此置之一笑,然後回家去等他。
春去春又回,雁去雁又歸,她一直守候著他,用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其實,回到了他久違的都市後,他的父母就每天勸他忘記她,忘記北大荒的生活和一切,他說他做不到,母親就每天看著他,父親還模仿他的筆跡,向北大荒寄了一封信給她:我不會跟你結婚的,我們分手吧。
收到信,她晴天霹靂一樣的感覺,眼睛一黑,一下子靠到門上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村子裏的人都來勸她,不要再等他了。趁年齡還不大,嫁了算了。但她無動於衷,她把那些人趕出家門,坐在家裏守候,她相信,有一天,他會隨候鳥一同飛回來。
他終於被逼著跟父親老戰友的女兒結了婚,她的影子,在他的印象中漸漸淡了。婚後,兩口子去了美國,幾年後離了婚,他一個人回到上海。就在那一年,與他一起插隊的同伴兒回了趟北大荒,那個同伴兒見到了憔悴不堪、一直獨身的她。她對那個同伴兒說,不要找他,不要打擾他的生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其實這個同伴兒好幾年前就調到青島工作了,早就跟他失去了聯係。可事情就這樣湊巧,有一次他去上海出差,臨走前去一家商場買東西,他下班回家也碰巧路過這家商場,於是,這兩個二十年沒見麵的老朋友巧遇了。同伴兒問他,你知不知道有個人一直在等著你。他說誰呀,同伴說是她。他差點沒摔倒。他丟掉了手裏的東西,發瘋一般踏上了北去的列車,這個冬天,距離他和她最後一次見麵已經整整十八年。
那天,當她在屋子裏整理他當年留下的衣物時,房門被推開了,她抬頭,剛好看到他含淚的眼睛。
十八年,十八年的風刀霜劍,能滄桑多少心靈,荒蕪多少愛情,削平多少誓言?
十八年的苦苦守候,如果說最開始那是望穿秋水的等待,到了後來等待對於她來說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她像一個勇士一樣守候著自己的幸福。
幸福,除了現實中我們擁有的一切,有時,它還是深藏在每個人內心的守候,為人生的約定,為事業的夢想,為一個擦肩而過的愛情。
有一顆時刻守候的心靈,就永遠會有即將到來的幸福!
平凡生活裏的快樂我要曬我們的被子。因為我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聞到太陽的味道。像我們的愛情,很溫暖,很好聞。
那是一段快樂的日子,兩個人口袋裏隻有一百元。
很突然地去了他的城市,兩手空空,我說,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他抱著我,緊緊的。
他的一個朋友因為打官司借了他的積蓄。所以,他的錢所剩無幾。
我們在一個很安靜的小區裏租了一套房子,買了必需品後,打開錢包,數了一下,隻有一百塊。
他說,沒關係的,可以去朋友那裏借一點,等發了工資就好了。
我說,不借,借第一次,就會借第二次,我們要吃得起任何苦,這樣才能永遠地在一起。
我趴在床上,開始分攤錢。
這三十塊給他早上做公車用的。偶爾天氣不好,打車回家。
十五天,隻需要熬十五天,他就要發工資了。
另外三十塊是給他買早餐用的。
還有三十塊是我和他晚餐用的。
剩下十塊是備用金。以防萬一。
他趴在我身上,叫我老婆,他把臉埋在我胸前,沉默不語,我知道他心裏很疼我。
就這樣我們擁抱在一起,我哼著小曲兒,他一直一直把臉埋在我胸前,聽我哼曲兒。
他說,我是這樣愛你。
我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第一天早上,和他一起起床,看著他洗臉刷牙,然後手拉著手,送他上班。看著他上公車。車上人很多,我看到他和他們擠在一起,他的眼裏寫滿幸福。我們揮手,我看著車遠去,然後回家,洗衣服,收拾房間,用一塊很幹淨的抹布擦地板,廚具,門。
陽台上的風鈴發出很清脆的聲音,叮叮,當當,咚咚……我看著它笑了。那是我們明天幸福的掌聲。
中午的時候,他問我,吃午飯了沒有。
我說,吃了。
其實我沒吃,我要我們不借錢便過完這個月。
我這樣倔強,把他的心疼放在心底,就是不許他借錢。
所以,當他回來把一千塊錢放在我手裏的時候,我哭了。
我說,我並不是一個怕吃苦的人。但是,我要我們可以堅持著做任何事,就像我來你的城市,堅持著把父母給放棄了,把工作給放棄了。把朋友留在了遠方。來這陌生的城市,隻為了和你相愛。
我陪著他,坐公車去他朋友的家,把錢還掉。
那晚,天空很美,有很多星星,在草地上,我躺在他的腿上,數星星。我說,天空多美啊,我們的愛情多美啊。
我背詞給你聽吧。喜歡誰的呢,嗯,秦觀的《鵲橋仙》吧。蘇軾的《卜算子》。不知不覺間背了《江城子》。他低頭吻住了我。他說,我們不會分離。
於是,我們說,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我怕他不吃早餐,所以,經常都給他買好早餐。有一次,夜裏,十一點半,我們都睡了,做了一個夢,夢到很多個麵包店。醒來後,發現自己忘了給他買早餐。穿著睡衣就往樓下跑。他攔著我說,於嘛去啊。
小心摔著。
我說,對不起,我忘了給你買早餐了。
我看到他哭了。在門口,他毫無顧及地吻了我。吻得我喘不過氣來。
那晚,我買了老婆餅,多親切的名字。
晚上,很有意思,雞蛋兩塊四一斤。我會挑雞蛋,很新鮮的。菜場很髒,我擠在一堆中年婦女中間,挑雞蛋。我會還價。
晚餐是我做的,買一點點蘑菇,放在煮好的開水裏,然後,把雞蛋打進去,看著它沸騰。放一點點蔥,還有雞精,很香。一碗湯大約花了我們八毛錢。
他喜歡吃菠菜,很便宜,一塊錢一把。我會做很多樣式的菠菜。比如,煮的,蒸的。他吃得很香,我看著他,就笑了。
有時候,會是炒蛋炒飯。這是我的絕活,他常誇我。這個我是跟有經驗的廚師學的。
先放油,把米飯放進去,攪一下,放一點點的鹽。
然後,盛在一個大碗裏。
拿個小碗,打二個或三個雞蛋,攪拌。放進味精,鹽,之類的調料。
攪勻後,再往鍋裏放油。把雞蛋放進去,用筷子攪,讓雞蛋散開,不要弄得太老。
然後,把米飯和雞蛋全倒在鍋裏拌,在鍋裏悶幾分鍾。
然後就可以等著他回來吃了。
我們用一個大碗吃,兩個勺子,頭對著頭,笑嘻嘻的,很快樂。一碗清淡的蘑菇湯,一大碗蛋炒飯。他給我講一些快樂的事。
那段時間,我不出門,我不想花錢。家裏沒有電視機,什麼都沒有,可是,我有好多事情做,我要曬我們的被子。因為我喜歡晚上睡覺的時候聞到太陽的味道。像我們的愛情,很溫暖,很好聞。
他也喜歡聞太陽的味道,但是,他更喜歡抱著我,聞我的味道。
他說,那是一個好老婆的味道。
我們在十五天裏,花了八十五元。
他坐公車花了二十六元;早餐,三十元;中餐,我沒吃;晚餐,二十九元。
他發了工資,帶我去逛街,他說,你想要什麼呢,讓我買給你。
我帶他去我每次買菜時經過的一個小鬧區,那裏有很多小攤,我指著小盒子裏的一個戒指,我說,要它。
那是一個隻有十元錢的戒指……一碗飯裏的愛情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們窮得隻剩下一碗飯,我一定會讓你先吃飽。真的,我發誓!
那是個秋季,有個女孩認識了一個男孩子。
他們怎麼認識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認識了。認識了,兩個人都覺得奇怪,奇怪在這之前,他們怎麼就錯過了那麼多年呢?
他們開始了一段浪漫的時光,一切都和女孩想象中的一樣美麗。
那些日子裏,女孩的辦公桌上,開始有玫瑰花。
據說,玫瑰是代表愛情的。女孩細心地為玫瑰換水,用前所未有的溫柔目光注視它們,如同注視男孩的眼睛。
辦公室裏的女孩子們,常常在一起討論有關於愛情的話題。
而戀愛中的那個女孩總是說:“愛情,一定要是浪漫的,美麗的,就好像——好像那些玫瑰花!”
後來,有一天晚上,男孩帶女孩去一家小餐館吃飯。
在女孩吃飯的時候,男孩就坐在女孩對麵,看著她吃。女孩吃著吃著,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外婆就常常這樣坐在她對麵,看著她吃飯。外婆的目光裏,含著慈祥與喜愛,讓小時候的她,充滿了被寵愛的感覺,那種感覺,隻有一個詞可以形容:幸福。女孩抬頭看男孩的眼睛。那雙含笑的眼睛裏,映著女孩的臉,竟然也是很慈祥的樣子。那一刻女孩仿佛回到了從前,小小的心裏,滿溢了被愛的快樂。
女孩吃剩半碗飯,放在一邊。男孩對她笑笑,伸手拿走了那半碗飯,開始吃起來,吃得那樣香甜,那樣自然。
女孩愣了愣。在她的印象中,隻有外婆和父母才吃過她吃剩下的飯。
那是隻有一家人才可以做得這麼自然的事啊。而男孩……“嘿,你知道嗎,我忽然想起了什麼?”男孩吃著飯,忽然說,“我忽然想,如果以後有一天,我們窮得隻剩下一碗飯,我一定會讓你先吃飽。真的,我發誓!”
女孩想,這真是一個奇怪的誓言啊,可這卻是男孩唯一對女孩許下的誓言呢!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卻為這個奇怪的,有關於一碗飯的誓言哭了以後,當同伴們再次說起愛情時,那個女孩就總是會說:“愛情啊,愛情就是一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