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未跟著執筆官,來到玄一府中。
一路同行,閑聊打聽,姬辛未才得知那“執筆官”姓陳名書,魯國人,在半年前離開家鄉來到衛國,跟著玄一做事,其實並非什麼命官,最多算個門客。
陳書是個寡言害羞的男人,有些木訥,倒讓姬辛未覺得十分有趣。
在玄一府中住下的第一日,姬辛未做夢又夢到了管師兄,夢到他摘木桃給自己吃,卻身中閃電,然後又驚得一身冷汗,再無睡意,便來到院中發呆,心中思念著管師兄。
長月當空,疏星寥寥,今夜月色正如當年和管師兄相識那夜的情形,然而管師兄卻不知現在身在哪裏。有沒有繼續執著的給勞山寫信?又或者,也和自己一樣對著空中長月,思念著當年勞山中的丹爐烤雞,和六年來彼此相伴的幾千個日夜?
“啊喲!”院中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慘叫。
姬辛未循聲找去,看到陳書正屁股著地的癱在地上,手中的燈籠被丟在一旁,滿臉痛苦的用手撐著身體,似乎被結冰的路麵滑了一跤,摔得結實,動彈不了了。
姬辛未趕忙上前,把陳書扶了起來,問:“你沒事吧?”
陳書紅著臉,隻搖頭,卻不說話。
姬辛未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把陳書扶到自己屋中,讓他趴在床榻上,然後命令:“大概你扭傷了腰,把衣襟掀起來,我幫你塗藥。”
陳書聞言,臉紅成了個柿子,吞吞吐吐的囁喏:“不……不好吧……”
姬辛未好笑,徑直把陳書衣襟拉開,用手在陳書後背上著藥,又咯咯的笑著:“那你告訴我,這樣有什麼不好的?你這個人,簡直就是個迂腐的夫子!”
陳書扭動著身子,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躲著姬辛未,一片紅暈燒到了耳朵根,忙打著磕巴的扯開話題問:“這麼晚,你,你怎麼還不睡覺?”
姬辛未微怔,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神情一黯,照實回答:“睡不著。”
陳書沉默,半晌,試探著問:“在……想你師兄?”
姬辛未歎聲:“對啊,也不知,他現在究竟在哪裏?當年,因為一個木桃的誤會,他獨自離開勞山;但我想著,他心中是有我的,不然也不會整整四年,一直堅持寫信回來。近日來常常夢到他,都是厄兆,擔心他會出事,愈加急著想找到他,但不知……”
話音未落,卻聽到微微的鼾聲,陳書竟然趴在榻上睡著了!!
姬辛未氣結,真是個豬啊!!方才一番心事,落在旁人耳中,竟成了催眠的利器,憤惱得立刻把陳書推搡醒來,氣呼呼的斥責:“你個小人,簡直恩將仇報!幫你塗了藥,你卻霸占我的床!趕緊回你的房間去!別賴在這兒睡覺,起來起來!趕緊起來!”
陳書揉眼,“哦”了一聲,迷迷糊糊的提了燈籠,不明所以的離開了姬辛未房間。
第二日,姬辛未剛醒來,玄一便來到姬辛未房中。
“你收拾一下,一會兒跟著我到衛宮中去,衛侯想要求問出征的吉凶。”
姬辛未一怔,忙問:“不才剛打完仗麼?又準備打哪裏?”
玄一瞥眼,意味深長的回答:“鄭國。”
姬辛未一驚:“怎麼又打鄭國?”
玄一歎聲,有些無奈的回答:“鄭、衛、宋、齊、魯,挨挨擠擠的幾個國家,這些年來相互不依不饒的打仗就沒斷過。結盟對抗,世世代代的恩怨,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所以一會兒你跟著師伯到宮中後,切勿亂說話,一切看師伯眼色行事,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