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太後聞言,不禁淚如雨下,泣不成聲的回答:“衛國前世子,姬伋。”
姬辛未一驚,沒想到薑氏牽腸掛肚的人,竟然是他!要知道薑氏之所以被整個衛國的百姓咒罵,被公子姬職仇恨,正就因為她害死這個讓她牽腸掛肚魂牽夢縈的人!
且不論薑氏為何會對姬伋魂牽夢縈;但既然薑氏對姬伋用情如此至深,又為什麼要陷害他呢?雖然說世間確有一種愛恨交加的感情,但到了薑氏這個程度,也真夠變態的。
姬辛未實在想不明白,若薑氏真的牽掛姬伋至此,又為何會殺他呢?如此既讓自己痛苦不堪,讓姬職恨極了她,也讓整個衛國的百姓恨極了她,不等於自虐麼?
“我知你心中困惑,我們的事情……聽我慢慢跟你講來。”
太夫人薑氏說著,微微歎息了一聲,黯然低下頭去,輕輕撥弄著香爐中的沉香屑,在銅爐香盡時悠然飄升的繾綣熏煙中,細細講出了她和姬伋長達二十一年的感情糾葛。
二十一年前,齊國都城臨淄皇宮。
瑞雪消融後的第一個春日,薑氏和姬伋初識於宮中緋紅如雲的桃花林中。
彼時的薑氏,正值十六妙齡,清麗脫俗,不經雕飾,卻美得不可方物;作為齊國的長公主,薑氏是齊國國君薑祿甫最寵愛的女兒,亦是列國王孫貴胄爭相追求的對象。
來齊國提親的人,從大國國君到小國世子,幾乎踏破了臨淄皇宮的門檻。
但齊侯薑祿甫麵對趨之若鶩的追求者們,卻也隻替自己視若珍寶的女兒不痛不癢的回應一句:“壁月年紀尚小,不宜婚配;待到女兒稍微大些,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壁月,乃是薑氏的閨名,隻是後來早已被他人忘卻。
“這位姑娘,我們想去環台,您可方便指路?”
薑壁月正半蹲著,給一株桃樹澆水,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溫潤的聲音,回頭去看,隻見一個年輕的溫潤公子,穿著月牙白的錦袍,腰間係著青墨色的束帶,用錯金雕鏤的白玉作為帶鉤,帶間別著一個釉著蘭草的陶塤;他背著手,含著如春風般和煦的笑容看著薑壁月。
春日融融,雲淡風輕,他站在那裏,如畫中景,世間少有。
薑壁月告訴姬辛未,她從未見到像他那樣如天上仙人般絕塵脫俗的男子,當時隻覺看得一呆,半晌,才指著他的陶塤問:“你會吹塤?”
那公子微微一笑,從腰間拿下陶塤,問:“姑娘想聽什麼曲子?”
薑壁月微怔,尚且沒來得及說話,他已將陶塤放在唇邊,低著頭略作思索,修長的手指握住陶塤,塤聲悠然傳開,吹奏的正是那首膾炙人口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於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於歸,宜其家人。
薑壁月一直以為塤聲悲淒,卻不想也能吹奏出如此柔和的曲調來,心中跟著曲調默默念唱歌詞,想著歌詞中男婚女嫁的場景,不由得臉頰一紅。也不知,眼前的人婚嫁沒有?
“公子要去環台麼?恰巧,我也要去,可以帶你一程。”
薑壁月輕聲說著,低垂著眉眼,不敢再看眼前的人兒,心中發慌,生怕他不小心看穿自己說謊的心思,拒絕自己,不給自己接近他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