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未確信勞山巨峰頂上的那顆上古扶桑是個天梯。
能夠如此篤信,有兩個原因:
第一,天梯越往上爬速度越快,越往下爬速度越慢,扶桑符合。
第二,天梯是天人兩界彼此相通的唯一工具,兩界的生靈隻有在天梯才可能彙合;姬辛未在扶桑樹上看到了那些隻有在天界和地界才能看到的生靈,也符合天梯的條件。
姬辛未猜想,自己或許可以帶著薑壁月的天魂,攀爬天梯去找姬伋的天魂;自己如果有姬伋認識的信物作為識別物,想找到姬伋的天魂應該不算太難;當然,一切都隻是猜想。
姬辛未把自己的想法大概告訴了薑壁月;當然,其中省卻了管師兄的那段故事。
薑壁月聽罷,咬唇猶豫了片刻,從懷中掏出一顆半月形的玉飾。
姬辛未在看到那個玉飾的瞬間,隻覺得心中一陣絞痛,腦海中閃現出幾個七零八落的畫麵,驚雷閃電……雲霧流星……城牆墜亡……當日下山擅闖陣法時看到的那些幻境又全部冒了出來,有那麼一瞬,姬辛未隻覺得頭痛欲裂,仿佛要炸開似的。但緊接著,那些七零八落的畫麵又全部消失了,心中忽然對那玉飾產生了一種沒來由的親近感。
姬辛未看著那玉飾,色澤明黃,晶瑩溫潤,質地上品,絕不似尋常的玉飾,總覺得似曾相識,卻又想不到在哪裏見的。難不成……是個上古神物?所以自己才會對它產生如此奇妙的反應?可以前對於上古神物的感知……都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姬辛未看著那玉飾,不禁好奇的問:“這個東西是從哪裏得來的?”
薑壁月垂淚:“姬伋給的,當年他托姬職贈給我的,應該算我們的定情信物。”
原來就是這個!姬辛未恍然大悟,怪不得姬職說它是衛宣公留給姬伋的上等寶物。有如此稀罕的色澤和質地,且又極有可能有著通靈的能力,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寶物。
姬辛未心中想著,又更加驚奇的問:“這個玉飾,你從新台回來以後,不早都在衛宣公的壽宴上還給姬伋了麼?怎麼又到了你手中呢?”
薑壁月哭泣:“他的屍首……他死後右手一直緊緊攥著這個東西,任憑誰都掰不開,直到有一天夜裏,我趁沒有人時去看他,輕輕展開他的手,就看到了這個玉飾……”
薑壁月說著,眼淚就流得更加厲害,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姬辛未震驚,終於明白了薑壁月為何會在姬伋去世後徹底垮掉。
薑壁月自從嫁到衛國的那一刻開始,十八年來都在痛苦詢問姬伋的心意,然而姬伋始終用他疏離客套的語氣和薑壁月保持著距離;直到薑壁月終於對他心灰意冷徹底絕望以後,姬伋卻用他的死和死後手中緊攥著的那個月牙玉飾,給了薑壁月最致命的打擊。
姬辛未始終不相信姬伋對薑壁月沒有感情,就像薑壁月自己也不相信姬伋對她沒有感情一樣;薑壁月始終對姬伋念念不忘,想和他以魂相見,或許隻是想要一個答案。
當年衛宣公在世時,姬伋不可能說實話;如今陰陽兩隔,他或許才能傾訴真心。
姬辛未有些明白卦辭的示意了,打算以那個非同尋常的玉飾作引,帶著薑壁月的天魂回到勞山,攀爬上古扶桑,然後引姬伋的天魂出來,和薑壁月相會。
姬辛未又仔細跟薑壁月說了自己的想法,商量了一個帶出薑壁月天魂的辦法。
薑壁月聽罷,當即表示同意,雙方相約在三日後的黃昏行動。
姬辛未離開薑壁月寢宮以後,第一眼便看到了管仲。
管師兄依舊穿著那件熟悉的墨藍色垂裳,狹長的丹鳳眼似笑非笑,薄唇帶著幾絲狡黠的笑意,分明看著痞氣不羈,卻又帶著幾分儒雅穩重,自信慵懶的神情一如往常,正是記憶中那個熟悉的容顏,那個四年來幾千個日日夜夜,思念了無數次的容顏。
姬辛未惱怒的衝管仲撲上去,捶打著他的胸膛質問:“你說,你當年為什麼不告而別的丟下我下山?你說,你為什麼在明知我發了瘋的找你以後,卻故意躲著不見我?你還故意假扮成一個呆子看我笑話,在師伯麵前聽我信誓旦旦的說著那些情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