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辛未抬眼，靜靜的看著管師兄。
他狹長的鳳眼中帶著幾分落寞和黯然，麵容有些滄桑和疲憊，和平時那個自信狡黠的管師兄簡直判若兩人；剛剛下山的那幾年，他是有多麼的不得誌？
滿腹經綸，懷才不遇，仕途不暢，隻能靠行商維持生計。盡管他說的輕描淡寫，但姬辛未難道不明白麼？對於自信驕傲的管師兄來說，那該是多大的打擊？
姬辛未看著管仲，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人，也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他寧可利用欺騙自己的感情，也要處理好衛國的那場內亂；那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在被各國君侯拒絕後，齊侯留給他的，或許是他雄心抱負得以施展的唯一機會，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姬辛未看著管仲的眼睛，溫和而堅定的說：“師兄，我從來都不曾覺得你怯懦，也不會覺得你怯懦，你有你的堅持，和你的取舍，僅此而已。”
“辛未，謝謝你。”管仲苦笑，又灌了一口酒，長歎一聲。
取舍？管仲捫心自問，自己真懂得取舍麼？曾經自負的以為不用舍棄什麼，就能讓雄心抱負得以施展；然而，到頭來依然隻是公子糾府邸一個小小的門客，而他和他的辛未卻依舊隔著如若雲泥般的身份差別，甚至，他的辛未還恨了他，怨了他，他讓她傷了心。
管仲扯了扯嘴角，又灌了口酒，仰頭望著天空，慢悠悠的繼續：“後來魯、衛、宋、蔡四國對戰鄭國的一場戰爭中，我和叔牙作為蔡國軍隊得勝歸國，途中碰到小白和糾，他們對我二人十分欣賞，都想招納置於麾下。四人協商，我和叔牙一人輔佐一主，叔牙原本打算輔佐公子糾，但因為我堅持輔佐糾，所以他隻能轉而輔佐了小白，就是你現在看到的。”
“所以……你選擇公子糾，是為了報答鮑叔牙的恩情？”
姬辛未問，從管師兄手中接過酒壺，收了起來，不打算讓他再喝。
管師兄低下眼睛，靜靜望著臨淄夜景，平靜點了點頭，自嘲而又清醒的回答：“若他日小白繼位，叔牙必會竭盡全力陳情留我性命；但倘若我輔佐小白，一旦小白日後繼位，我卻絕不會因念及昔日舊情而手下留情，叔牙和公子糾，必死無疑。所以，與其說我報答叔牙的恩情，倒不如說為求自保，給自己多留了一條後路吧。”
“就沒有想過，或許公子糾會繼位？”姬辛未抱著雙腿，又轉向管師兄問。
管師兄搖了搖頭：“若非意外，齊國下任君主，必是小白。”
“那你何必仍在公子糾身上白費周折？”姬辛未皺著眉問。
管師兄抬眼，淡而又淡的回答：“辛未，君子一諾千金，承諾就需盡力而為。我既然答應要做公子糾的謀士，就應該竭盡全力替他拚上一把；何況，若能以我一人之力，就把一個大家都想不到的人推上爵位，豈不是說明我更有水平？”
“管師兄，那你對我的承諾呢？”姬辛未忽然大膽的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