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裏長別(番2·塵魚)(1 / 2)

薑塵魚終於在薑甫祿的護送下離開了齊國。

那日的陣仗,在諸侯嫁女的大周史上堪稱空前絕後。嗩呐鑼鼓喧囂,十裏紅綢鋪滿,國君親自送親,陪送隊伍浩浩蕩蕩,前呼後擁,聲勢浩大,風光無限。

薑塵魚穿著大紅嫁衣,坐在花轎中,戀戀不舍的回首望向臨淄,隻覺得恍如隔世。姐姐壁月出嫁時,薑塵魚也曾想象過自己穿上大紅嫁衣的樣子,那時夢中的夫君仍是姬忽,薑塵魚時常想象著自己穿越大半個周朝從齊國到鄭國,姬忽會在那片廣袤的中原大地上等待著自己,然而後來,事實卻證明所有的想象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

在被姬忽退婚以後,薑塵魚對於嫁人的想象就全部破碎了,倒不是因為對愛情失望,恰恰相反是因為對愛情的執念。薑塵魚愛上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人。

薑塵魚非常清楚的知道,和哥哥的戀情不可能受到世人的祝福,也永遠見不得光。但即便如此,薑塵魚也覺得甘之如飴。哥哥是真心疼愛自己、嗬護自己、關心自己的,那麼就算沒有名分,又有什麼關係呢?薑塵魚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

然而薑塵魚終究是沒有任性的跟哥哥私奔。身在王侯家,需要背負的實在太多,那大紅的嫁衣從未奢望能為他穿起,卻隻奢求別為別人而穿,但如今……這卑微的願望也終於守不住了,薑塵魚心知自己對不起哥哥,隻求……自此相忘於江湖,再不相見。

“駕!駕!”

有急速的馬蹄聲打斷了薑塵魚的思緒。

薑塵魚從花轎中探出頭來,看到哥哥薑儲兒騎著一匹烈馬,衝開送親的人群就向自己的花轎飛馳而來,君父薑甫祿勒緊韁繩調轉馬頭就向哥哥迎麵而去。

緊接著君父不知跟哥哥說了什麼,哥哥又牽著馬落寞的走了回去。

薑塵魚萬分驚訝的看著他急切的來落寞的去,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頓時淚如雨下。

記憶如洪水般決堤傾瀉而出,薑塵魚想到自己蹣跚學步那會兒,哥哥牽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繞開雨後一個個泥濘的水坑;想到黃發垂髫的幼年,自己最討厭夏夜的蟬鳴,哥哥就每夜每夜的將樹上的鳴蟬全部抓光;後來開始懂事,愛上了讀書,哥哥便整日挖苦心思的從民間宮廷找到各種各樣的珍貴古籍送給自己看。

在那麼漫長的歲月裏,他如同春雨般潤物細無聲的愛護著自己,甚至在自己懵懂躁動的少女初心停留在姬忽身上且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裏時,他就在默默的愛護著自己。

薑塵魚淚流滿麵的目送著他背影遠去,就在他快要從視線中消失的時候,隻見他調轉馬頭又重新跟了上來,漸漸的近了,又退後幾步,不敢讓君父發現他的行蹤。

如此小心翼翼卻又鍥而不舍的追出了十裏長亭。

薑塵魚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有無數次的想要衝下花轎撲向他的懷抱,然而想到如果真就這麼一走了之以後,齊國將淪為天下人怎樣的笑柄?卻又強製摁下了心中的衝動。

薑儲兒就那麼小心翼翼的跟了一路,形單影隻,孤寂落寞,從日出追到了日落,從山丘追到了川澤,從白天追到了黑夜,從臨淄追到了曲阜,一直追到了魯宮門外。